當(dāng)他穿過荒園腐朽的竹籬墻,那些石道兩邊足以沒膝的荒草便如流水一般傾倒,倒向廢園中心的石屋。
這人原本瘦高,荒草伏地,他便顯得更加高大。
只是當(dāng)月光落在他的臉上,卻是反而映射出他臉上的許多深深皺紋,顯現(xiàn)出他的蒼老。
他便是當(dāng)天齊天學(xué)院的那名老人。
石道盡頭的石屋里也有一名老人。
只是這名老人身穿著華貴的錦衣,銀色的長發(fā)如同銀鍛,和他相比,卻是顯得年輕的多。
石屋里的銀發(fā)老人優(yōu)雅的抬起頭來,他看清了石道上這名瘦高老人的面目,絲毫沒有意外,只是很滿意的笑了起來,“沈約,你終于來了。”
瘦高老人安靜的走到石屋之前,這才頷首為禮。
“南方三圣之中最強(qiáng)的沈約,竟然壽元將盡,快要死了。”石屋里的銀發(fā)老人說道。
這句話他已經(jīng)說過一次,但是這次再說,他的語氣卻是分外感慨。
被他稱為沈約的瘦高老人抬起頭來,淡淡說道:“人終有一死。”
“只是你死之后,這天下會很不一樣?!便y發(fā)老人也淡淡的說道,“只要你還活著,靈荒也不算什么,但你死之后,南方三圣之中站在蕭衍身邊的,便一個人都沒有了,北魏便不需要再過多顧忌。”
“一個人無法決定整個天下?!鄙蚣s靜靜的說道。
“若連我們這樣的人都無法決定整個天下,那修行還有什么意義?”銀發(fā)老人笑了起來,滿臉的嘲弄,“你又何必在死之前一定要來這里和我見面?”
“何修行,我和你想的不同,我來這里,只是因?yàn)橛X得讓你隨我一起死去,會少卻很多麻煩?!鄙蚣s搖了搖頭。
“所以定下的誓約從此便不算?”銀發(fā)老人何修行看著他,眼神也漸漸冷漠起來。
“我死之后,誓約便自然不復(fù)存在?!鄙蚣s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死之前,便應(yīng)該將所有的煩惱解決?!?
“我想過無數(shù)次我們重見的可能,但最為可能的,便是你死之前,當(dāng)接到你和我賭約的信箋時(shí),我便肯定你將死,你會來?!焙涡扌忻鏌o表情的看著沈約,“但你知不知道,我既然明知你的用意,卻為何還要將我的功法傳給那名少年?”
“因?yàn)槟悴环?。”沈約淡淡說道,“你總是想贏我一次,這便是你最大的弱點(diǎn)所在?!?
“你錯了。”何修行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教那少年,只是因?yàn)槲掖_定那少年和你不是同一類人。”
沈約微微皺起眉頭。
何修行更加得意的看著他,道:“你覺得那名少年像你年輕時(shí),但我卻肯定那名少年更像我?!?
沈約沉默了片刻,然后開口說道:“那都是很遙遠(yuǎn)的事情,就如你這般強(qiáng)大都根本無法改變這世間事,那些年輕人…誰知道他們有什么樣的可能?”
“你說的不錯,但我這一生即便輸給你太多次,也并不意味著沒有了你之后的世界,我所做的一些安排會再輸給你。這世界有你和沒有你,真的會有很大不同?!?
何修行慢慢的抬頭,看著星空,他的語氣里充滿了說不出的自信,“至少整個北魏,會按我想象的行走?!?
當(dāng)他的話音消失,石屋外的荒草便開始燃燒起來。
燃燒來自于劇烈摩擦產(chǎn)生的熱量。
無數(shù)絲透明的晶線在石屋的表面生成,以恐怖的速度往外擴(kuò)散,切過荒草,切向石道上蒼老的老人。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