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邊城,“翡野”營地。
與特區(qū)首都的緊張肅殺截然不同,這里的時間仿佛被格樹的濃蔭和伊洛瓦底江的支流浸泡過,流淌得緩慢而慵懶。陽光透過巨大的棕櫚樹葉,在由原木和玻璃構筑的野奢酒店棧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諝庵袕浡炅痔赜械臐駶櫜菽厩逑悖旌现h處spa中心傳來的淡淡精油氣息。
關翡穿著一身亞麻質(zhì)的休閑裝,站在酒店專用的直升機起降坪旁,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主人歡迎遠道而來老友的微笑,看不出絲毫正在經(jīng)歷資本風暴的焦灼。
伴隨著旋翼的轟鳴聲,一架涂裝低調(diào)的貝爾429直升機平穩(wěn)降落。艙門打開,埃隆?馬斯克那熟悉的身影利落地跳了下來,依舊是那件略顯褶皺的黑色t恤,臉上帶著標志性的、混合著疲憊與亢奮的表情,眼神銳利地掃過周圍充滿原始野性又極致奢華的環(huán)境。
“elon,歡迎再次來到翡野?!标P翡迎上前,與他用力握了握手,語氣輕松自然,“希望這次旅途沒有太打擾你的‘火星計劃’。”
“打擾?不,關,這簡直是完美的靈感補給站?!瘪R斯克張開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這雨林的能量吸入肺中,“比視頻里看起來更棒!看那片格樹洞窟,上帝,它簡直像活的!還有這條河……比我那個無聊的奧斯汀工廠旁邊的水溝強太多了。”他語速飛快,目光在周圍的景致上貪婪地流連,絕口不提任何與商業(yè)、資本相關的話題。
關翡微微一笑,伸手引路:“知道你時間寶貴,已經(jīng)為你準備好了我們最好的‘星空冥想’樹屋,還有專業(yè)的阿育吠陀理療師待命。晚上安排了簡單的篝火晚宴,嘗嘗本地特色的山野風味。”
“完美!”馬斯克打了個響指,興致勃勃地跟著關翡沿著懸空的木質(zhì)棧道走向密林深處,“我需要的就是這個,脫離硅谷那個瘋狂的數(shù)據(jù)漩渦,在真正的自然里重新校準我的腦波頻率。你知道嗎,關,我懷疑人類文明的某些終極答案,就藏在這種原始的能量場里……”
兩人一路談笑風生,話題從雨林生態(tài)聊到星際旅行,從阿育吠陀的古法按摩聊到neuralink最新遇到的生物相容性難題,又從邊城獨特的少數(shù)民族銀飾工藝,跳躍到特斯拉下一代4680電池的能量密度瓶頸。氣氛融洽得如同兩位真正志同道合、享受假期的老友。
然而,在這看似輕松和諧的表象之下,是雙方心照不宣的、極其耐心的博弈。
馬斯克絕口不提資本市場的風波,不問他為何能如此“悠閑”地在此度假,仿佛那場讓關翡一方損失慘重、焦頭爛額的狙擊從未發(fā)生過。他只是在不斷地贊美翡野,暢談未來科技,偶爾看似無意地提及自己在印度項目上“遇到的一些小小的、有趣的文化挑戰(zhàn)”,但立刻又用更宏大的宇宙話題將其帶過。他在等,等關翡先沉不住氣,主動將話題引向困境,開口求助。那樣,他就能以“拯救者”和“協(xié)調(diào)者”的姿態(tài),從容地開出他的條件。
而關翡,則如同最老練的獵人,陪著馬斯克在這精心打造的“自然”迷宮里兜圈子。他熱情地介紹著翡野的每一處匠心獨運的設計,分享著邊城的人文趣事,對馬斯克提到的任何技術難題都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和“外行”的好奇,甚至能提出一兩個看似天真卻切中要害的問題。但他同樣絕不觸碰那個核心的雷區(qū)――那場正在發(fā)生的資本戰(zhàn)爭。他在等,等北斗和李剛那邊傳來關于印度項目更具體、更致命的調(diào)查報告。他需要足夠的彈藥,才能在這場談判中,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第一天的篝火晚宴在一種奇異而和諧的氛圍中度過。美味的烤魚、特色的菌菇湯、當?shù)赝玲劦拿拙疲约皣@篝火表演的少數(shù)民族歌舞,都讓馬斯克贊不絕口。他甚至興致勃勃地嘗試了一種古老的民族樂器,雖然不成調(diào)子,但玩得很開心。
夜幕深沉,星河低垂。
各自回到下榻的樹屋后,表面的輕松瞬間褪去。
關翡坐在書房里,面前是加密的衛(wèi)星通訊設備。屏幕上,是李剛冷峻的面容。
“印度那邊的深度報告剛剛傳回,比我們之前掌握的更觸目驚心。”李剛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但內(nèi)容卻帶著寒意,“不僅僅是官僚和基建問題。他們與當?shù)刈畲蟀钫炗喌年P鍵土地出讓合同,存在巨大的法律漏洞,對方隨時可以以‘環(huán)境保護’或‘未達投資承諾’為由強行收回部分土地,前期投入的數(shù)十億基礎設施資金可能血本無歸。此外,他們?yōu)轫椖空心嫉臄?shù)千名本地工程師和技術工人,近期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有組織的工會運動,要求將工資提高三倍,并威脅不滿足條件就將集體泄露特斯拉的部分生產(chǎn)‘秘方’?!?
關翡眼中寒光一閃:“消息來源可靠嗎?”
“交叉驗證過,可信度超過九成。這是我們從對方內(nèi)部一個因利益分配不公而倒戈的高級顧問那里拿到的。他還透露,馬斯克的核心智囊團已經(jīng)評估認為,印度項目在可預見的未來,幾乎不可能實現(xiàn)盈利,反而會成為一個持續(xù)消耗集團現(xiàn)金流的‘腫瘤’。他們急于尋找一條體面的退出路徑,或者……一個能轉(zhuǎn)移壓力和成本的‘接盤俠’?!?
“所以,他們看中了特區(qū)……”關翡緩緩靠向椅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想用搶來的股份作為門票,不僅要把印度這個爛攤子甩給我們,還想反過來掌控特區(qū)的話語權?真是打得好算盤。”
“目前看,這是最符合邏輯的推斷?!崩顒偞_認道,“華爾街那幫資本,在美國內(nèi)部政局動蕩、投資回報率下降的背景下,也在急切地尋找新的、穩(wěn)定的高增長區(qū)域。特區(qū)的模式、穩(wěn)定的環(huán)境和發(fā)展?jié)摿?,對他們有致命的吸引力。這次狙擊,是馬斯克的產(chǎn)業(yè)困境和華爾街的資本貪婪結(jié)合下的產(chǎn)物?!?
“我知道了。”關翡切斷通訊,目光投向窗外沉靜的雨林夜景。對手的底牌已經(jīng)清晰,現(xiàn)在,輪到他了。
第二天,關翡依舊如同熱情的主人,陪同馬斯克體驗了營地最頂級的雨林徒步和瀑布瑜伽。午餐安排在河邊一個視野極佳的露天平臺。
餐桌上擺放著精致的本地菜肴,兩人依舊聊著輕松的話題。直到甜品上來時,馬斯克拿起一個用本地野果制作的小點心,看似隨意地贊嘆道:“關,你們這里的自然資源和創(chuàng)造力真是無與倫比。說真的,我甚至開始嫉妒你了。你能在這樣一片土地上,如此自由地構建你理想中的‘未來社區(qū)’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