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蘇寧躺在錦榻上,卻毫無睡意。
作為穿越者的他,正在反復推敲著一個讓他細思極恐的細節(jié)。
“洪武十一年,常氏難產(chǎn)而亡……”他在心中默算著時間線,“僅僅過了一個多月,呂氏就被扶正為繼妃。”
這完全不合禮制。
按照明代禮法,太子妃薨逝,至少要服喪一年才能立新妃。
更何況……
“呂氏的父親呂本,恰恰也是在那個時候去世的?!碧K寧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他回憶起《明史》中的記載:呂本,原為元朝官員,歸附明朝后官至太常寺卿,卻在洪武十一年初突然病故。
而就在呂本去世后不久,其女呂氏就被立為太子繼妃。
“無兄無弟,呂家已然絕嗣……”蘇寧輕聲自語,“這樣的家世,簡直是為太子妃這個位置量身定做的,未來做了皇后絕對不會出現(xiàn)外戚干政的事情,至于朱元璋最為忌憚的淮西勛貴也別想興風作浪?!?
所以此刻,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了。
朱元璋為何要打破禮制,在太子發(fā)妻新喪、兒媳父喪未過的情況下,急不可耐地將太子側妃呂氏扶正。
這一切都是為了防范外戚干政和淮西勛貴!
常氏的背后,是盤根錯節(jié)的淮西勛貴集團。
大明第一猛將常遇春雖已病故,但其舊部在軍中的影響力依然巨大。
更不用說如今正如日中天的藍玉,作為常遇春的內(nèi)弟,在軍中的威望與日俱增。
若是常氏還在,朱允漬飧齙沾巫擁牡匚喚熱縑┥健
淮西勛貴必然會全力支持這個流淌著常氏血脈的皇孫。
但這一切,都是朱元璋絕對不能容忍的。
“好一招釜底抽薪……”蘇寧不禁為這位皇祖父的政治手腕感到心驚。
選擇呂氏,可謂一舉三得:其一,呂家已然絕嗣,徹底杜絕了外戚坐大的可能;其二,呂氏出身文官系統(tǒng),天然性的獲得文官集團的支持,可以借此平衡淮西武將集團的勢力;其三,呂氏所出的朱允桑刖膠廖薰細穡現(xiàn)煸爸坪庵饋
窗外傳來巡夜侍衛(wèi)的腳步聲,蘇寧立即閉上眼睛假寐。
待腳步聲遠去,他才重新睜開雙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終于明白,自己在這個時代的處境有多么兇險。
不僅是不受寵那么簡單,而是從一開始,他就站在了皇祖父權力布局的對立面。
“常氏的‘難產(chǎn)而亡’,真的只是意外嗎?”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閃過。
他回憶起史書中那些語焉不詳?shù)挠涊d:常氏生產(chǎn)時,宮中御醫(yī)盡數(shù)在場,卻依然無力回天。
而就在她去世后不久,幾位負責接生的御醫(yī)也相繼“病故”。
蘇寧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么他現(xiàn)在所處的東宮,簡直就是龍?zhí)痘⒀ā?
……
次日清晨,呂氏照例前來探望蘇寧。
今日的她穿著一身素雅宮裝,發(fā)間只別著一支白玉簪,顯得格外端莊。
“允鬃蛞顧每珊茫俊彼氯岬馗潘漳畝鍆罰凵裰新槍厙小
若是從前那個天真頑劣的朱允祝峙掄嫻幕岜徽夥蕁澳赴彼卸
但現(xiàn)在的蘇寧,卻從她眼底深處看到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算計。
“多謝母妃關心,允姿煤芎謾!彼漳鄖傻鼗卮穡弊邢腹鄄熳怕朗系姆從Α
果然,在聽到“母妃”這個稱呼時,呂氏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雖然很快恢復了溫婉的笑容,但那一瞬間的不自然,沒有逃過蘇寧的眼睛。
“那就好?!眳问陷p輕整理著蘇寧的衣領,“你父王今日要去視察京營,允梢哺湃チ恕d悴√邐從馱詮瀉蒙菅!
蘇寧心中冷笑。
這番話表面上是關心,實則是在提醒他:太子更看重朱允燒飧齠印
待呂氏離開后,蘇寧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個四歲孩童的稚嫩面容。
“既然讓我來到了這個時代,成為了你……”他對著鏡中的自己輕聲說道,“那我就不會任由歷史重演。”
他知道,想要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深宮中活下去,就必須盡快成長起來。
不僅要擺脫頑劣的形象,更要展現(xiàn)出足夠的能力和價值,讓朱元璋看到,他蘇寧才是最適合繼承大明江山的人選。
“淮西勛貴是危機,但也是我最大的助力。”他的眼神變得堅定,“關鍵在于,如何讓皇祖父相信,我能夠駕馭這股力量,而不是被其反噬。”
遠處傳來號角聲,那是京營操練的信號。
蘇寧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在這個真實的大明洪武年間,一場關乎生死與權力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
奉天殿側殿,朱元璋正在批閱奏章,太子朱標侍立一旁。
當內(nèi)侍通報皇孫朱允鉆羆保煸爸皇塹亍班擰繃艘簧抗餿暈蠢肟種械淖啾盡
“孫兒叩見皇祖父,叩見父皇?!币粋€稚嫩卻異常沉穩(wěn)的聲音在殿內(nèi)響起。
朱元璋這才抬起頭,打量著跪在殿中的小皇孫。
只見蘇寧雖然面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清明,舉止有度,與從前那個頑劣模樣判若兩人。
“起來吧?!敝煸胺畔轮旃P,“聽說你大病初愈,可還有哪里不適?”
“回皇祖父,孫兒已無大礙?!碧K寧站起身,卻仍保持著恭敬的姿態(tài),“只是……孫兒有一事稟報?!?
朱元璋微微挑眉:“何事?”
蘇寧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直視朱元璋:“孫兒病重之時,恍惚間見到了皇祖母和大哥朱雄英?!?
“什么?!”一旁的太子朱標臉色驟變,“允祝蕕煤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