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群情激憤,譴責(zé)司藤之聲不絕于耳。
沈銀燈趁勢抬起淚眼,舉起右手立誓,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而決絕:“我沈銀燈在此對天發(fā)誓,必手刃司藤,為我懸劍洞上下報仇雪恨,否則天地不容!”
正當眾人為之動容,紛紛應(yīng)和之時,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驟然染上一絲凄婉與決絕:“即便……即便我如今已身懷六甲,也絕不退縮!此仇不報,何以面對師門先祖?”
全場嘩然!
有孕之身竟要行此搏命之事?
驚愕、同情、敬佩與更多的憤怒情緒在人群中彌漫開來。
唯有白金,這位總是超然物外的懸?guī)?,若有所思地沉默著,目光落在沈銀燈那張梨花帶雨卻難掩一絲銳利的臉上,眼底悄然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慮。
與此同時,顏福瑞正提著大包小包的滋補品,忐忑不安地敲響了司藤的宅門。
自知曉師父丘山過往那些不堪之事后,他內(nèi)心經(jīng)歷了巨大的煎熬。
此刻見到司藤,他竟是直接躬身,真誠地道歉:“司藤小姐,我?guī)煾杆^去對您多有虧欠,我代他向您致歉?!?
司藤坦然受了他的禮,隨即纖指輕點桌面,順勢提出了一個讓顏福瑞脊背發(fā)涼的要求……
“既然如此,你便去他們中間,替我聽著,看著?!?
“這……”竟是讓他去做臥底!
“怎么?不愿為我效勞?”
“不敢!”
顏福瑞看著司藤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喉頭滾動,最終為了保住小命,只得白著臉應(yīng)承下來。
然而這些日子,司藤并未閑著。
她不僅在院中為瓦房搭了一座結(jié)實的秋千,還時常備下他愛吃的各色零食,溫柔的陪伴和縱容,漸漸融化了這孩子最初的防備,悄無聲息地收服了他的心。
另一邊,沈銀燈對司藤產(chǎn)子后依然力量強盛的事實耿耿于懷,這完全違背了常理。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盤旋,這定然與司藤獨特的異變方式,甚至可能與同類相食的禁術(shù)有關(guān)!
她按捺不住,找到看似博學(xué)的白金,迂回試探求證。
然而白金只是捻著手指,搬出一套“星宿移位、能量守恒”的玄妙理論,四兩撥千斤地將話題帶過。
他旋即狀似無意地提起上次合力解除藤殺時,眾人皆多少受損,唯獨沈銀燈安然無恙的巧合。
“當時沈小姐似乎并未受藤殺絲毫影響,真是奇事一樁啊?!卑捉鹫Z氣平淡,仿佛只是隨口一提。
沈銀燈臉色驟變,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匆忙告辭,腳步凌亂地離去。
她反常的舉動,無疑印證了白金心中的猜測。
夜幕低垂,司藤獨自立于窗前,一襲素衣在清冷月光下仿佛流淌的銀輝。
她望著天邊那一彎銳利的弦月,如同懸于命運之上的鉤刀。
她知道,棋盤已鋪開,棋子皆已落位。
這場博弈,方才真正開始。
而沈銀燈竭力隱藏的秘密,恐怕遠不止她今日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簡單……
……
夜色漸濃,窗外的城市燈火如星河傾瀉,卻照不進這間彌漫著茶香與靜謐的客廳。
蘇寧與司藤對坐,白瓷杯中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彼此的輪廓。
一陣沉默后,蘇寧忽然放下茶杯,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深潭:“司藤,你可曾……真正愛過一個人?”
司藤執(zhí)杯的指尖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滯。
她抬眸,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冰冷的譏誚,仿佛聽到了一個極其荒謬的問題。
“物種不同,如何相愛?”她語氣淡漠得像在陳述一個物理定律,“人類的壽命于我不過彈指一瞬,愛恨情癡,皆如朝露,日出便散。朝生暮死之物,何足掛懷?”
蘇寧聞一怔,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這才恍然驚覺。
自己歷經(jīng)異變,半人半i,早已算不上她口中那“朝生暮死”的正常人類了。
一股復(fù)雜的情緒悄然蔓延開來。
為了幫助司藤更好地融入現(xiàn)代生活,幾日后,蘇寧硬著頭皮帶她去了派出所辦理戶籍。
面對工作人員審視的目光和一連串關(guān)于“來歷不明”的質(zhì)疑,蘇寧面不改色,流暢地編造起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司藤是自幼長在深山老林里的住戶,與世隔絕,所以沒有戶口。
如今為了和他談戀愛、結(jié)婚、正常生活,才不得不來辦理身份證。
他那副誠懇又帶著幾分“撿到寶貝”的得意表情,幾乎毫無破綻。
站在一旁的司藤微微側(cè)頭,看著這個人類為了她面不改色地撒謊,竟覺得這場景既荒唐,又有種難以喻的……
有趣。
她唇角極輕微地彎了一下,似笑非笑。
等到離開了派出所之后,司藤卻是突然看向蘇寧說道,“蘇寧,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我?”
“呃?何以見得?”
“哼!時時刻刻占我的便宜!男人,你真的很虛偽?!?
“我尼……”此時的蘇寧面對這個自戀的司藤卻是無語了。
……
又過幾日,懸?guī)熒n鴻會長親自登門拜訪,告知已初步尋到一些關(guān)于其他i族的線索。
司藤慵懶地靠坐在沙發(fā)上,并未顯露急切之色,只要求對方出示確鑿證據(jù)。
就在蒼鴻以為此事暫告一段落時,她話鋒突然一轉(zhuǎn),聲音平緩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力量,問起了塵封的舊事:“當年丘山、李正元、黃玉三人,聯(lián)手斬殺我的詳細經(jīng)過,你是知道的。說來聽聽。”
蒼鴻雖心中疑惑重重,仍斟酌著字句如實道來:“當年,丘山道長趁您產(chǎn)后體虛,布下大陣,引驚雷天火,焚毀您的尸身。后發(fā)現(xiàn)無法徹底煉化,然后您在大火中曾立下誓……”
老者聲音低沉,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場慘烈的大火中,“說您必會歸來……”
送走蒼鴻后,客廳內(nèi)一片死寂。
蘇寧難掩滿臉震驚,看向司藤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司藤……你,你竟然有過孩子?”
司藤沒有立刻回答。
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罕見地閃過一絲真實的迷茫,仿佛在解一道亙古的難題。
“我只是不明白,”她輕聲自語,更像是在叩問自己,“為何一個女子,明知是被欺騙、被利用,身處絕境,卻還愿意為對方孕育子嗣?!?
她倏地收回目光,方才那絲迷茫被熟悉的冷峭覆蓋,化作一聲輕嗤,斬斷了所有軟弱的可能。
“若說這便是人類口中的愛,”她語氣決絕,帶著幾分疏離的審判,“那我倒覺得,這不過是種愚蠢?!?
“司藤,我終于明白你和我們?nèi)祟惖牟煌??!?
“噢?怎么說?”
“人類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飛蛾撲火,而你……”
“哼!這不過是你們?nèi)祟愑薮赖慕杩诹T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轉(zhuǎn)變一下思想,或許才能真正融合人類社會?!?
“不可能!你們?nèi)祟惤?jīng)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永遠不可能接受異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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