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某劇團的員工食堂里,午間的喧囂稍稍平息。
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在磨石子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混合香氣與人聲的低語。
在一個靠窗的安靜角落,君君獨自坐著,面前餐盤里的食物顯得格外清淡:幾棵白灼菜心,一小份蒸南瓜,還有不到半碗的白米飯。
她一手拿著筷子,心不在焉地撥弄著米飯,另一只手拿著手機,屏幕上是正在播放的《正陽門下》,耳機里傳來熟悉的臺詞聲。
這時,同宿舍的同事兼好友張玲端著堆得滿滿的餐盤走了過來……
紅燒肉、糖醋里脊、色澤誘人,與君君的餐盤形成鮮明對比。
她一眼看到君君盤里的“草料”,立刻夸張地叫了起來:
“哎喲我的君君大小姐!你怎么又吃這些???兔子餐也沒你這么素啊!看看你這小臉,都快尖成錐子了,再減下去風一吹就跑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不能這么折騰!”
君君抬起頭,摘下一邊耳機,臉上擠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沒事,張玲。最近感覺胖了點,控制一下?!?
張玲在她對面坐下,目光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擔憂,她壓低了聲音:“你少來!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沒從去年那起車禍里完全緩過來?”
君君拿著筷子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眼神有瞬間的飄忽,隨即又低下頭,用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情緒。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沉默地夾起一小塊南瓜,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著。
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張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憤憤不平:“要我說,君君,你們一家人就是太老實、太善良了!那件車禍明明對方也有責任,根本不需要你們賠付那么多醫(yī)藥費的!生生把家底都快掏空了,還背了債,你看你現(xiàn)在,連吃頓好的都舍不得?!?
“張玲!”君君突然出聲打斷了她,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而認真,“別說了。賠多少是交警和法院根據(jù)責任認定的。錯了就是錯了,成年人就該為自己的錯誤承擔后果。我們認。”
她的語氣平靜,沒有抱怨,沒有委屈,只有一種經(jīng)歷過巨大沖擊后的坦然和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責任感。
但這份堅強,卻讓深知她家情況的張玲更覺得心酸。
張玲知道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xù)了,連忙訕訕地笑了笑,巧妙地岔開了話頭,目光落在君君的手機屏幕上:“哎呀,看我這嘴碎的!又在追《正陽門下》啊?這劇是真火,我們樓里好多阿姨都在看。”
提到這部劇,君君臉上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一些,她輕輕“嗯”了一聲,眼神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個痞帥的身影上,語氣也輕快了些:“是挺好看的。劇情不錯,演員演得也好。”
張玲扒拉了一口飯,順著話頭說:“是??!聽說里面那個演‘濤子’的新人還挺帥的,叫……叫什么來著?哦對,蘇寧。”
“啪嗒?!本种械目曜虞p輕碰了一下餐盤邊緣,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她的目光在手機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屏幕里,那個叫“蘇寧”的演員正笑得玩世不恭。
“嗯……是挺帥的。”她低聲應了一句,重新戴上了耳機。
將外界的聲音與內(nèi)心的波瀾一同隔絕開來,只剩下屏幕里的光影和她無人知曉的心事。
食堂的嘈雜仿佛成了背景音,她的世界暫時縮小到了這一方小小的屏幕之中。
……
范琳和蘇寧在杭州盡情游玩了幾天,西湖泛舟、靈隱祈福、河坊街尋覓小吃
享受著難得的悠閑時光。
這天早晨,范琳看著身邊精神煥發(fā)的蘇寧,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蘇寧,你去年受傷后,復查一直沒斷吧?這次來杭州,正好去最好的醫(yī)院再全面檢查一下,我也好放心?!狈读绽K寧的手,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關切。
“不需要!我的身體我知道,而且你也最清楚吧?”
“呸!流氓!必須要去看看,要不然我不放心?!?
蘇寧失憶后,對身體恢復情況其實心知肚明,甚至比任何儀器都清楚早已無礙。
但看著女友眼中真切的擔憂,他實在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便笑著點頭:“好,聽你的。就去人民醫(yī)院看看吧,圖個安心?!?
兩人于是驅車前往杭州人民醫(yī)院。
掛號、排隊、一系列檢查……
過程繁瑣,但范琳全程耐心陪伴。
檢查結果毫無懸念地顯示:蘇寧的身體各項指標完全正常,腦部ct也未見任何異常陰影。
拿著新鮮出爐的檢查報告,兩人都松了口氣,正準備離開醫(yī)院。
就在穿過人來人往的急診大廳時,一位穿著護士長制服、面容干練的中年女性似乎認出了蘇寧,她停下腳步,仔細打量了他幾眼,不確定地試探著問:“請問……您是……蘇寧嗎?”
蘇寧有些意外,停下腳步:“我是。您是?”
“哎呀!真的是您!”護士長臉上露出驚喜和釋然的表情,“您可能不記得我了。去年您出事被120送到我們急診科,當時情況挺危急的,是我當班。后來您轉到神經(jīng)外科,恢復得很快就出院了??吹侥F(xiàn)在氣色這么好,真是太好了!”
蘇寧這才恍然,連忙客氣道:“原來是這樣!我想起來了,護士長,謝謝您們當時的照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好了?!?
“恢復了就好!恢復了就好!”護士長連連點頭,顯得很是欣慰。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語氣變得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蘇寧,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呃?你說?!?
“自從您出院后,當初那位開車的肇事女司機,后來又來醫(yī)院打聽過您好幾次?!?
“肇事女司機?”蘇寧愣了一下,不由得微微皺眉問道,“她找我?有什么事嗎?”
他印象中,事故責任認定清晰,賠償也早已結清,雙方并無瓜葛。
護士長壓低了聲音:“具體什么事她也沒細說,就是看起來很著急,也很愧疚的樣子。反復向我們打聽您的聯(lián)系方式,想知道您恢復得怎么樣。我們醫(yī)院有規(guī)定,不能透露患者信息,所以一直沒告訴她。但她留下了她的電話號碼,拜托我們?nèi)绻f一再見到您,務必轉交給您,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當面向您道歉和解釋。”
“原來是這樣!那麻煩護士長把她的號碼給我。”
“好!你等等!我放在急診科護士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