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似一時語塞。
甄夫人拍拍她手背:“珩兒雖愚鈍,卻是一片真心。你們年輕人多聊聊?!?
“……”
涼亭里,甄珩緊張得打翻了茶盞:“四妹妹若覺得唐突,就當這只是一個玩笑?!?
姜似主動改口,“甄大哥,其實我一直視你如兄長的,并未曾參雜過任何別的感情?!?
甄珩眼底的光黯了黯又是強顏歡笑的說道:“能當四妹妹的兄長,也是我甄珩的福氣?!?
“……”
假山后,余七手中的烏木短刀突然發(fā)出嗡鳴。
他盯著涼亭中相談甚歡的兩人,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灼熱感,就像有什么東西要沖破封印一樣。
龍膽匆匆趕來:“七爺!那養(yǎng)蝎人招了,長公主府買‘神仙游’是為了……”
余七抬手制止,最后看了眼涼亭:“回去再說?!?
“是!七爺?!?
……
涼亭里的氣氛驟然凝固。
余七的突然出現(xiàn)讓甄珩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顫,茶水濺在石桌上。
“余大人何事?”甄珩起身擋在姜似前面,這個文弱書生此刻竟顯出幾分罕見的強硬。
余七的目光掠過甄珩,直直看向姜似:“都城司有樁案子,需要甄大人協(xié)助調(diào)查。”
“現(xiàn)在?”甄夫人從假山后轉(zhuǎn)出,手中團扇輕搖,“余大人好生不解風情,沒見小兒正與姜姑娘談話嗎?”
“母親?!闭珑裢蝗淮驍啵凹热皇枪珓?wù),兒子理當配合?!?
“……”
接著他轉(zhuǎn)向余七,意有所指,“不過余大人既然來了,不如一同去衙門做個見證?”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鋒,姜似仿佛看到無形火花迸濺。
最終余七頷首:“請?!?
待二人離去,甄夫人嘆了口氣:“這余大人對四姑娘你似乎有些不一樣啊!”
姜似勉強笑道,“夫人多慮了!余大人只是公務(wù)在身?!?
她低頭整理裙擺,沒讓甄夫人看見自己眼中閃過的紅光。
方才余七靠近時,她背后的圣女圖騰灼熱得幾乎要燃燒起來。
……
東跨院的石榴花開得正艷。
姜湛與盧楚楚并肩坐在石凳上,一個眉飛色舞地講著江湖趣聞,一個捧著茶點吃得兩腮鼓鼓。
“后來那山賊頭子被我哥一劍挑下馬,其實是我躲在樹后射的暗器啦!”
姜湛哈哈大笑,不小心噴出半塊糕點。
兩人笑作一團時,廊柱后傳來一聲冷哼。
“光天化日,成何體統(tǒng)!”肖氏陰沉著臉走出來,“姜湛,你可是東平伯府嫡長子,與這等粗鄙女子談笑甚歡?”
“還請二嬸慎!”姜湛霍然起身,“盧姑娘是懷化將軍嫡女,曾單槍匹馬救下一村百姓!”
“什么?”肖氏噎住了。
她原想借機在姜老夫人面前挑撥,卻不想這野丫頭竟有這等身份。
更糟的是,姜老夫人正被丫鬟攙著站在月洞門外,顯然聽到了全部對話。
“懷化將軍?”姜老夫人龍頭杖一頓,“可是盧震將軍?當年北疆之戰(zhàn),老身還曾為他縫制過戰(zhàn)袍。”
盧楚楚連忙行禮:“家父常提起老夫人的恩情!”
肖氏眼見形勢逆轉(zhuǎn),急忙道:“母親,這丫頭畢竟江湖習氣太重,恐帶壞湛兒?!?
“你給我閉嘴!”姜老夫人突然厲喝,“老身還沒問你在佩兒婚事上動的手腳!”
“……”
姜湛這才知道,原來姜佩出嫁前,肖氏竟想暗中換親,把女兒塞給六十歲的鹽商做續(xù)弦!
“二嬸!”姜湛氣得發(fā)抖,“佩妹妹可是你親生女兒!”
肖氏面如死灰地癱坐在地。
她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形象,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
都衛(wèi)司后衙,余七盯著案頭那盆被退回來的海棠,眉頭擰成了疙瘩。
“七爺,屬下明明看見姜姑娘接了花的!”龍膽委屈道,“誰知道她丫鬟又給送回來了?!?
余七指尖輕撫花瓣。
這海棠是他親手在別院栽種的,今晨特意選了開得最盛的一枝。
難道……她不喜歡?
“備馬?!彼テ馂跄径痰叮叭|平伯府?!?
“是!七爺。”
剛出衙門,就聽見街上喧嘩。
一隊女子哭哭啼啼從絳雪軒方向跑來,后面追著拎掃帚的遲瑞盈。
“怎么回事?”余七攔住一個路人。
路人撇了撇嘴解釋說道,“嗨!說是用了姜家的胭脂爛臉了,可那領(lǐng)頭的我認識,是長公主府的粗使丫頭!”
余七眼神一凜。
崔明月這是要報復?
此時的絳雪軒門前一片狼藉。
姜似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發(fā)髻散了一半也顧不上整理。
盧楚楚氣呼呼地揮舞著短劍:“那群潑婦!明明是自己抹了辣椒水?!?
“楚楚。”姜似輕聲制止,“去幫柔兒清點損失?!?
余七站在街角,看著姜似挺直的背影。
她明明可以動用惡魔之力懲戒那些人,卻選擇自己默默承擔。
這女子,到底有多少副不同的面孔?
夜深人靜,姜似對著賬冊發(fā)愁。
今日的鬧事加上賠償,幾乎掏空了鋪子的流動資金。
阿蠻欲又止,“姑娘,要不把老夫人給的頭面當了吧?”
姜似搖頭。
那是祖母的嫁妝,怎能……
突然,窗外傳來“嗚嗚”聲。
軍犬二牛用腦袋頂開窗子,嘴里叼著個油紙包。
姜似解開一看,竟是厚厚一疊銀票!
“這……”她翻到最下面,發(fā)現(xiàn)張字條:「先應(yīng)急――七」
筆跡凌厲,像極了那人平日作風。
姜似眼眶發(fā)熱,又猛地警醒。
余七俸祿有限,哪來這么多錢?莫非……
“二牛!”她抓起油紙包,“帶我去找你主子!”
一刻鐘后,姜似灰頭土臉地從狗洞爬進都衛(wèi)司后院。
余七正在練劍,見她突然出現(xiàn),一個收勢不及,劍鋒擦過她鬢角,削落幾縷青絲。
兩人同時僵住。
月光下,姜似臉上的灰塵和凌亂的發(fā)絲莫名可愛,余七喉結(jié)動了動:“姜四姑娘,你這是做什么?”
“銀票我不能要!”姜似將油紙包塞給他,“你是不是去借印子錢了?”
余七愣了片刻,突然低笑出聲:“放心!這是我剿匪得的賞銀?!?
他頓了頓,“算作我入股。”
姜似還要推拒,余七突然逼近一步:“難道姜姑娘寧可要甄珩送的蘭草,也不愿接受我的幫助嗎?”
這話里的醋意讓姜似耳根發(fā)燙。
“多謝大人?!彼笸税氩?,強作鎮(zhèn)定,“紅利按月結(jié)算。”
轉(zhuǎn)身時,她沒看見余七眼中閃過的金色光芒,與那日制服崔明月時如出一轍。
三日后,姜湛在演武場叫苦連天。
余七的“特訓”簡直要了他半條命。
“手腕抬高!”余七用木刀敲打姜湛的手肘,“敵人可不會留情!”
姜湛齜牙咧嘴:“余大人,您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余七不答,卻加重了力道。
他想起那日姜似爬狗洞的狼狽模樣,想起她為保護兄長不惜下跪。
這個沒心沒肺的公子哥,可知他妹妹為他付出了多少?
“再來!”余七冷聲道,“直到你能接我十招為止?!?
遠處廊下,姜似望著這一幕,不自覺地撫上心口。
余七教導姜湛的樣子,讓她想起前世那個為她擋箭而死的青年。
姜似攥緊衣襟。
她知道,與惡魔的契約就像懸在頭頂?shù)睦麆Α?
但至少此刻,看著兄長在余七指導下日漸精進的武藝,她可以暫時欺騙自己,一切都在變好。
雖然蘇寧一直都在告誡姜似,這次的重生只是為了查明真相,可是這段時間的調(diào)查卻是越來越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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