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削了幾下,哈圖努終于抬起眼,目光凝實的掃過驚疑不定的部下,隱約透出些許失望。
他的戰(zhàn)士,忠誠、勇猛、無所畏懼,可惜智謀上差了些。
極輕的嘆了口氣,哈圖努低下頭,繼續(xù)削桌子。
飄落的木片中,偶爾可見刀光閃爍,像極了上輩子那小女人身上銀甲的光。
小陸將軍,陸未吟。
若是他的戰(zhàn)士都像陸未吟那樣聰明,雍國的萬里河山早就匍匐在他的蹄鐵之下了。
指腹壓緊刀柄上冰冷的紋路,哈圖努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前世的最后一戰(zhàn)。
硝煙彌漫,他麾下的勇士一個個倒下,而那個女人的身影,卻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拿劍指著他的咽喉。
屈辱涌上心頭,哈圖努下頜繃緊,深陷的眼眸里翻涌起刻骨的恨意。
他恨極了那個小女人,上輩子因她而功虧一簣,他恨不得活剝了她的皮,扒了她的肉,再一根一根,拆掉她的骨頭。
可同時,他又打心底里欣賞她。
一個小女人,腰細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斷,可她掌得了兵,殺得了人,比很多英勇善戰(zhàn)的胡人女子還要強。
他從未遇到過比她更難纏的對手,敗在這樣的人手里,簡直是命運對他最大的嘲弄,卻也像最烈的秋露白,燒得他五臟俱焚,又莫名感到一種棋逢對手的酣暢。
矛盾的情緒在哈圖努臉上碰撞。
那眼神,既像淬了毒的利刃,又像在回憶一件絕世瑰寶,充滿了掠奪與占有的渴望。
他喜歡強者,無論男女。
哈圖努知道,此刻,她一定正在某個視野極佳的地方盯著這家客棧。
用雍人的話來說,正在等著他們狗急跳墻。
她真的很聰明,可惜還不夠。
很多時候,真正致命的危險不在于面前的敵人,而是身后。
滿屋沉寂中,沉不住氣的粗重呼吸和削木頭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直至交疊的腳步聲踏上樓梯步步逼近,哈圖努才停下動作收起短刀。
“站穩(wěn)了。”
幾個胡人面面相覷,就連阿魯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轟!
就在此時,一聲震耳欲聾的刺破耳膜。
客棧西側(cè)的通鋪房發(fā)生爆炸,炸起一團刺目的火光。
狂暴的氣浪瞬間掀翻墻壁,碎石斷木四濺,客棧樓房也跟著劇烈搖晃起來,頭頂灰塵簌簌而落,仿佛下一刻就會坍塌。
剛才還只是驚慌的人群此刻徹底陷入絕望的混亂,不顧一切的沖向外頭。
尖叫聲、哭喊聲、物品碎裂聲混雜著彌漫的煙塵和燃燒的焦味,將每個人的神經(jīng)都繃緊到了極致。
嗚——嗚——嗚——
三聲急促的牛角號短音傳來,門外的京營精銳聽到后果斷轉(zhuǎn)身退去樓下。
混亂之中,幾匹快馬從被炸開的缺口急促竄出,馬蹄踏著瓦礫,一刻不停,朝著西北方狂奔而去。
“追!”
楊毅大吼,以最快速度帶著一隊人馬猛追上去。
而此時,客棧二樓最靠近驛站的房間早已經(jīng)人去屋空,只留下桌下一堆微卷的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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