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從案下抽出一卷竹簡，嘩啦展開，上面密密麻麻寫著舊將戰(zhàn)功：

-吳漢，先登奪旗，斬首三十三；

-耿m，筑壩水攻，淹敵七千；

-馮異，迂回百里，截糧三萬石；

-銚期，夜渡冰河，救回被困百姓兩千……

“諸將之功，我已上奏更始朝廷，請加‘特進(jìn)’‘假節(jié)’，并增封邑。舊部之賞，十倍于降人；降人之賞，在于安其心，以全舊部血戰(zhàn)之果。二者并行，方可長久?！?

一席話，舊將眉頭漸展，降將亦心服。耿m再拜：“主公遠(yuǎn)見，某不及。”

傍晚，封侯令傳遍各營。篝火旁，新舊士卒圍坐，傳看鐵券、田券，像傳看未來的“護(hù)身符”。有人以刀背輕敲鐵券，聽那清脆“叮?！?，笑道：“這聲音，比過年放鞭炮還脆！”有人把“田券”貼在胸口，閉眼喃喃：“十畝地……三年不交租……俺老張家，有根了！”

更有人就地取材，以木棍為筆，在雪地上寫下歪歪扭扭的“民心”二字，再圍著字跳舞，跳得靴底泥漿飛濺，像給白雪繡了暗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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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碰碗，一飲而盡，酒液沿胡須滴落，落在火里，“嗤啦”一聲，火苗躥高，映得兩張臉通紅，像燒透的鐵，再不是冰涼的刃。

深夜，最后一枚銅印發(fā)放完畢。劉秀獨(dú)上蒲陽坡頂，那尊“民心鼎”在月光下泛著青幽光澤。他伸手撫摸鼎身銘文，指尖沾了夜露，冰涼，卻讓他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實(shí)。遠(yuǎn)處，新舊營寨燈火連綿，像一條靜靜趴臥的火龍，不再噴火，只散溫暖。

身后腳步輕響，是鄧禹。他遞上一卷新紙：“主公，三十萬戶黃籍已封存，箱外題字――”

劉秀展開，紙上只有八個(gè)字：

“鼎在人在，鼎裂裂我?！?

他提筆，在下面添一句：

“民心即鼎，亦為我魂。”

寫罷，將紙折成小小方塊，塞進(jìn)那盞早已油盡的桐油燈托里――燈托裂痕猶在，卻被人以銅絲細(xì)心纏牢，像一道愈合的傷。

“回營。”劉秀轉(zhuǎn)身，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條通向明天的路，路上有麥苗正破土，有鐵券在閃光，也有三十萬顆心，正從亂世冰層下，一點(diǎn)點(diǎn)回暖。

封侯令頒布后的第三日，蒲陽坡下鼓聲忽起，卻不是催征，而是邀戰(zhàn)。

高湖、重連二部殘兵合流，尚余五千，駐于二十里外的鷹愁澗。他們既未受封，也未歸田，借口“觀望”，實(shí)則不服――不服漢軍憑“妖雷”取勝，更不服自己要與“手下敗將”同列。于是派來三十名死士，各披白麻，抬一面巨鼓，鼓面寫“求公平”三字，于轅門外擂鼓三通，聲震草原。

鼓聲未落，死士齊聲高喊：“蕭王敢否真刀真槍？不用雷，不用火，只憑刃上見生死！若再勝，五千顆頭顱一并獻(xiàn)上；若敗，放我部北去，互不相犯！”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