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妝擰眉思索許久,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關(guān)于葉暮父親的事情。只是以輕淡的口吻說道:“有空跟我回嵐州葉家一次,那里才是你的家鄉(xiāng)?!?
葉暮心里一嘆,展顏笑道:“也好?!?
葉紅妝搖了搖頭,岔開話題,好奇道:“聽說你修煉至今,還不到月余?”
葉暮點(diǎn)頭微澀道:“以前我只是懸壺藥行的一個低賤采藥奴,哪有資格修煉。也是在一個月前,偶然在靈桐山采到幾株三品藥草才脫了奴籍。然后就拜胡維大叔為師,正式走上修行之路。若是自幼開始修煉,我肯定不是現(xiàn)在這水平?!?
說到最后,他不由想起那個被譽(yù)為景州城絕頂天才的楚執(zhí),語氣中不自覺流露出一股不服氣。
葉紅妝詫異道:“可如今你已是知微境界,這樣的進(jìn)階速度,擱在瑯琊派也屬罕見,你還不滿意?”
葉暮一怔,心頭微感得意,嘴上卻慨然道:“我肯定不滿意,若我修為足夠強(qiáng)大,哪用像現(xiàn)在這樣?xùn)|躲西藏,彷徨度日?再說,擁有強(qiáng)大的力量,還可以做很多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葉紅妝沉默稍許,問道:“比如說?”
葉暮明白葉紅妝話中意味,搖頭道:“沒有比如,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解決,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葉紅妝眉尖一挑,她的確想知道葉暮迫切渴望力量的真實(shí)意圖,若有可能,她不介意幫葉暮一把。但很明顯,葉暮并不愿意讓別人窺伺他的內(nèi)心,插手他的事情,決然拒絕了。
她想了想,緊蹙的柳葉眉緩緩舒展,認(rèn)真道:“我欣賞你這種做法,但我還是覺得,有些事千萬不要勉強(qiáng)自己。你的敵人已不再局限于楚家,還有一個矗立于天下四州之上的瑯琊派。若說對瑯琊派的了解,我比你更清楚??梢赃@樣說,與瑯琊派為敵,就是與整個世界為敵。你……要學(xué)會忍耐?!?
與世界為敵?
葉暮唇邊泛起一絲譏諷,糾正道:“瑯琊派或許能代表天下四州,但卻不是整個世界,對妖魂海那頭的世界而,他瑯琊派或許就跟一方土豪沒什么區(qū)別。當(dāng)然,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的瑯琊派仍舊是一頭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而我只是一只蚍蜉,妄圖去撬掉它的根基明顯有些自不量力。但我堅(jiān)信,有朝一日我肯定能做到?!?
平淡尋常的一大段話,口吻更談不上慷慨激昂,但聽在葉紅妝耳中,卻分明從中品出一絲鏗鏘決然的味道,那是一種執(zhí)拗近乎偏執(zhí)的信念,與仇恨有關(guān),卻不僅僅是仇恨那么簡單。因?yàn)槿~暮的目標(biāo)更遠(yuǎn)大,瑯琊派或許僅僅是他修行路上的一塊絆腳石,不值得動用過多精力為之患得患失。
當(dāng)仇恨已成為解不開的死結(jié),就只有滅與被滅兩種情況,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不是嗎?
葉紅妝無法想象,年僅十五歲的葉暮,竟能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徹,心頭不禁泛起一絲震驚,惘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葉暮從池塘中拔出雙腿,站在草地上伸了個懶腰,似乎注意到葉紅妝的異樣,咧嘴笑道:“跟驕傲臭屁的家伙呆得久了,身上不免也沾染了一些不好的陋習(xí),日后我一定改?!?
葉紅妝啼笑皆非,沒有追問驕傲臭屁的家伙是誰,只是深深望了一眼葉暮,就扭身離開,找了一處干凈的地面坐下,閉目冥想起來。
葉暮閑來無事,就赤著腳丫子在小池塘變晃蕩起來,一對眼睛卻一直盯著池塘,仿似要看透池塘底部。
小二跳進(jìn)池塘已經(jīng)過去很久,直到現(xiàn)在還沒動靜,葉暮終究還是擔(dān)心小家伙出事,在圍著池潭轉(zhuǎn)了十三圈之后,他頓住腳步,沉默思索了半響之后,毅然咬牙跳進(jìn)了池潭中。
噗通!
水花四濺,遠(yuǎn)處的葉紅妝霍然睜開眼睛,已看不到葉暮的身影。
她眉頭一皺,走近池潭邊,略一打量,眼眸里露出一絲驚疑,這潭水有古怪!
身為歸藏上品境的大修士,葉紅妝神識力量極其強(qiáng)大,但即便如此,她的神識在探入池潭碧水下三尺之地時,仿似遇到了鐵板,再無法向下探去。
她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此時在她眼中,因?yàn)檫@個詭異的小池潭,這個峽谷仿似被蒙上了一絲陰霾,不再如最初時的清幽安全。
嗡——
葉紅妝望了一眼遠(yuǎn)處正自運(yùn)功療傷的梁沛和方茹,緩緩抽出了腰畔的幽藍(lán)彎刀,發(fā)出一聲低淺暗啞的嗡鳴。
她已決定,若一刻鐘之后葉暮還不出來,自己也執(zhí)刀下水,不再考慮其他!
此時,峽谷之上露出的一線天空,被滿滿一輪冰月覆蓋,折射下一道濛濛月光,落在池潭中,水面如銀鏡,耀眼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