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儉花白的胡子亂顫,拍著案幾,大聲怒叱:“老賊,你放屁!”
李靖:“……”
一貫淡然處之的他,此時也不免神情尷尬起來。
在座諸人則是目光玩味……
唐儉怒氣沖沖,道:“海外之地豈能分封太宗皇帝之子嗣?意欲分封,必然將先一步其地納入大唐之版圖,而后以大唐皇帝昭告天下,由太宗皇帝諸子牧守四方、管轄萬民,使得化外之民、蠻夷之地亦能沐浴皇恩、共建榮華!焉能一句‘分封于海外之地’倉促行之?你想要將太宗皇帝諸子放逐發(fā)配不成?”
李靖一臉無奈:“不過是一個說辭而已,本質(zhì)豈有不同?”
唐儉咄咄逼人:“所謂名不正、則不順!大唐乃禮儀之邦,所行皆遵從古禮,浩然正大而威服天下,國策戰(zhàn)略皆要堂堂正正,使得旁人無可指摘!你這老匹夫只知眼前之勝負成敗,毫無戰(zhàn)略意圖,根本不管此后將會如何波折予人話柄,目光短淺、毫無信義,也能坐在此處與吾等一同商議國事?”
“咳咳……”
劉洎眼見李承乾面色不豫,趕緊干咳兩聲打斷唐儉全力輸出,提醒道:“雖然莒國公之有理,但也應當注意一下情緒,以免君前失儀。”
唐儉一貫脾氣不錯,但今日卻火力全開、誰的面子都不給,當即懟過去:“怎么就叫君前失儀?我對陛下不尊重嗎?我是對那些眼中唯有一時之勝負、實則對全盤缺乏考量之蠢貨不尊重!”
劉洎苦笑不已,無計可施。
似唐儉這樣的開國功臣、三朝元老,只要不是指著陛下的鼻子罵人,是有發(fā)脾氣的資格的,況且在座諸人也都知道他是在針對李靖,且有理有據(jù)、合情合理。
李靖嘆氣道:“這些年我已多番向你道歉,些許陳年舊事,賢弟何必耿耿于懷?再者,當初傾舉國之力征伐突厥,不容許一絲一毫之錯誤,當以大局為重。不論當時是賢弟身在突厥牙帳亦或是旁人,我都別無選擇?!?
唐儉則憤憤不平:“可當時恰好就是我在突厥牙帳,險些被你置于死地!”
說起來,這是一樁公案。
貞觀四年正月,李靖率領三千騎兵從馬邑出發(fā)進屯惡陽嶺,乘夜襲占襄城。頡利可汗未料到唐軍突至,認為李靖敢孤軍深入,定有主力隨后而至――“兵不傾國來,靖敢提孤軍至此?”,慌忙將牙帳撤至磧口。
之后頡利可汗派遣執(zhí)失思力為使者欲與大唐求和,彼時突厥雖然剛剛經(jīng)歷一場大敗,但實力未減,太宗皇帝遂委派鴻臚卿唐儉與安修仁出使突厥和談。
那時候唐儉智慧超群、意氣風發(fā),于頡利可汗面前唇槍舌劍、據(jù)理力爭,和談進行得非常順利。
由古至今,和談從來都不只是談判桌上唇槍舌劍,而是要配合相應的軍事行動。正在唐儉和談順利進行之際,李靖與李蘗街Ь佑氚椎萊曬崾Α
當時,李拊裕翰蝗緋米盤萍蠛吞桿忱±潘刪瑁苯用鵒蓑±
李靖大為贊同:這是韓信滅田橫的良策!
副將張公謹則擔心唐儉正在突厥和談,若全軍突襲,有可能使得唐儉陷入危險。
李靖則:如唐儉等輩,何足可惜?
遂率領精騎為先鋒,李尥陳手髁λ婧蟾
李靖冒雪至陰山,遇突厥營帳千余,盡俘之以隨軍。
彼時頡利可汗見唐使前來撫慰,雙方正在和談,以為安然無事,未加戒備。
李靖派偏將蘇定方率兩百騎兵為前鋒,在濃霧掩護下銜枚疾進,至頡利可汗牙帳七里才被發(fā)現(xiàn)。
蘇定方長驅(qū)直入攻下了突厥頡利可汗的牙帳,頡利乘千里馬西逃。李靖率大軍跟進,突厥軍潰散,被殲萬余人,被俘男女十余萬。
頡利可汗遭受突襲怒不可遏,認為唐軍奸詐,一邊遣使和談一邊卻派兵偷襲,便想要抓住唐儉、安修仁殺掉以泄心頭之恨,所幸唐儉見機不妙與安修仁躲入兵卒營帳,趁亂脫險。
史書之上,不過是“唐儉脫身得歸”區(qū)區(qū)六個字,可對于唐儉來說這其中蘊藏著何等兇險?
由此,唐儉對李靖憤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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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時他看的是整個天下,他心中所系的,是天下安危、國家榮辱、百姓福祉,個人的生死成敗得失禍福,其實都算是小事情,哪怕為此賭上唐儉的區(qū)區(qū)性命,也賭上他李靖自己一生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