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晚霞奔流。落地大窗之下,漸漸泛起的暮色之中,童畫面沉如水,神情嚴(yán)肅,倚坐在正對著電梯的沙發(fā)上,莊嚴(yán)如油畫。不論是空氣中的茶香,電視機(jī)里的游戲聲音,老人機(jī)里外放的短視頻聲,乃至角落里的零食架,都再無法再動搖她的心神。在經(jīng)歷了沐浴齋戒和凝神專注之后,她已經(jīng)天人合一之境,無悲,也無喜,內(nèi)心之中一片平靜。要說的話,此時此刻,她只有一個感覺。——現(xiàn)在的我,強的可怕!就在這喧囂之中,她心如止水,拈著那一瓣從樓下捋來的三角梅,眼神幽遠(yuǎn)。靜待風(fēng)起?!八@是怎么了?”老張滋溜著茶水,疑惑的看向小安。手腕上還殘留著傷疤的少年暫停游戲,回頭看了一眼,猶豫了很久,壓低了聲音:“從今天早上開始起就這個樣子,這個癥狀,我上搜索引擎上看過……好像是絕癥?!薄安灰裁词虑槎枷嘈潘阉饕姘。 崩蠌垷o奈:“有沒有可能是又吃錯藥了?”“不可能的?!卑踩粩嗳粨u頭,糾正道:“季覺哥跟我說了,吃錯藥的癥狀是眼睛紅紅的,喊別人的名字喊的停不下來。我親眼見過,是真的!”“……”老張沉默,無以對。而沙發(fā)上的童畫,自始至終,不為所動。安忍如大地,靜慮如虛空。只是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笑意。呵,區(qū)區(qū)語的中傷,也想要亂我心神?做夢!……季覺?土雞瓦狗,冢中枯骨爾!自從上一次的慘敗之后,她日夜磨練技藝,鍛煉身體,每天長跑一千米、俯臥撐三十個、仰臥起坐三十個,就是為了今天!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訴所有人:我失去的瓜,我一定要親手拿回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fù)鲁觥M?,要相信自己的,你可以的!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不是之前那個你了!不過是些許幻覺而已,嚇不倒伱,勇敢面對,戰(zhàn)勝它!戰(zhàn)斗,已經(jīng)開始了!伴隨著電梯處所傳來的震動,她的眼中精光顯現(xiàn),宛如燭照。來了,來了!他來了!電纜在運轉(zhuǎn),電梯在上升。她聽見了,是命運!命運在敲門!童畫握緊了雙拳,感受著充滿著殺意的風(fēng)。故鄉(xiāng)的三角梅,已經(jīng)開了吧?!此戰(zhàn)不問生死,倘若我戰(zhàn)敗身死,請把我埋在那盛放的椰子樹下……恰如來自宿命的考驗,這終有一日將會到來的對決,終于近在眼前!來吧,來吧,童畫,展現(xiàn)自己的骨氣。向著即將到來的勁敵,說出那句話,率先刺出命運的毒劍,讓他感受到這一份來自舊日的痛楚和絕望。今天就要讓你見識一下,黑歷史的力量!我季覺這輩子拼了命的和人搶……叮!當(dāng)電梯門開啟的那一瞬間,領(lǐng)悟決心的少女從沙發(fā)上起身,"拔劍",用盡了一生的力氣,震聲吶喊——“——晚上好!季覺哥?。?!”電梯開啟的瞬間,還沒站穩(wěn)的季覺聽見了破音的尖叫,撲面而來?!凹居X哥辛苦了!”那個忽然蹲在地上的女人雙手抱著頭吶喊:“季覺哥,快請坐?。。 薄鞍。窟馈奔居X被嚇的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倒也,不用這么客氣吧?他猶豫著,試探性的問一句:“晚……上好?”“季覺哥,辛苦了?。?!”明顯還沒有從剛剛的心態(tài)中調(diào)整過來就零分秒投的少女還保留著慨然赴死的神情:“季覺哥快請坐!”壞了,這個女人徹底顛了!季覺不敢動了,汗流浹背搞不懂,怎么每次都有新活兒來整個自己看?以及,她是怎么用這么奶兇的表情說出這么熱情的話的?這是在歡迎自己沒錯吧?尷尬的寂靜里,只有小安關(guān)掉游戲,無奈的向著里面吶喊:“雯姐快來,畫畫姐她又抽風(fēng)了!”為什么要用又呢?貴司的企業(yè)文化是不是有點過于復(fù)雜了?“呃……”季覺好幾次,欲又止:“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熟悉的腳步聲從走廊的盡頭響起,粗暴的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聞雯大步流星的走出,向著季覺道:“不,你來的正是時候!”“嗯???”季覺不由得瞪眼。這臺詞是不是哪里不太對。他忽然很害怕聞雯展顏一笑將童畫擁入懷中之后再向自己招手……自己是不是要猶豫一下以示矜持?可惜,并沒有。甚至沒打理過自己的形象。熟悉的短發(fā)亂糟糟的,眼睛里滿是血絲,袖子上還有煙灰,帶著社畜連續(xù)加班了好幾周的瀕死感,聞雯抬手捋起袖子,隨手把撲上來哇哇大哭的童畫丟到沙發(fā)上去,然后,捏住了季覺的肩膀。鐵手宛如臺鉗。笑容冰冷。“你可算來了啊,季覺?!彼鹆肆硪恢皇掷飫偞蛴〕鰜淼奈募?,懟到季覺的臉上:“來,說說看吧——這份我下屬交上來的裂界探索報告是怎么回事兒?”“什么鬼?怎么就怪我……我……了……”季覺蒙蔽瞪眼,朝著紙面上看過去,就不由得眼前一黑。季覺哥說,這都是我拾的……季覺哥說,我們沒有下殺手,他們自己死了不能怪我。季覺哥說,大不了的干他娘的一票,所以就動手了。季覺哥還說了,一個月幾百塊玩什么命啊,出了什么事情先跑了再說,不要死磕。季覺哥會修空調(diào)和電冰箱,很厲害。季覺哥還會開車,好快,比聞姐的摩托車還快。季覺哥說,水銀那個老登,真不是好東西……一份裂界探索報告,寫得顛三倒四,毫無邏輯,根本搞不明白究竟在說什么,活生生的變成了一份季覺觀察報告。還是粉絲濾鏡八百米那么厚的那種!有一種giegie很努力又很有才華的美……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氣到頭禿的聞雯湊過來,皮笑肉不笑:“季覺先生,請問你對這本自己的圣錄有什么想法?”“我沒有我不是你不要亂說!”季覺瘋狂擺手,欲哭無淚。聞雯冷哼:“這句回頭也給他記上!”剛進(jìn)門就有顛婆表演節(jié)目,完后一口黑鍋就朝著自己腦門扣過來,季覺已經(jīng)徹底麻了,此刻望著一臉無辜的小安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不知道究竟應(yīng)該哀怨這傻孩子什么都往日記里寫,還是應(yīng)該感謝他沒把自己說聞姐死腦筋的那句話給記上去。哦,那句話他沒說,是腹誹。那沒事兒了!季覺松了口氣?!斑@種亂七八糟的報告你自己留著吧,真交上去,局長那個老東西說不定在泉城遺跡都要笑到icu里去?!甭匂┌褕蟾嫒M(jìn)他的手里,嚴(yán)肅警告:“小安是指望不上了,但你別想跑——我不管你是編也好,照實寫也罷,給我補一份能交的報告過來,明白嗎?”“呃,好的?!奔居X小雞點頭,從善如流,看著聞雯疲憊的樣子,不由得心中惴惴,試探性的問道:“這次裂界探索,很麻煩么?”“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因為麻煩死了。”把小安的報告問題塞給季覺之后,聞雯從酒架上撈起一瓶仰頭噸噸噸,一難盡:“裂界里的人只要探索挖掘就好了,了不起你死我活,可裂界外面的麻煩就多了去了……你知不知道這一次亂子有多大?”“龍祭會的那幫狗屎就算了,涅槃都攙和進(jìn)來了。就在你們進(jìn)裂界的那段時間,白梟和無形都冒出來了,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整個安全局所有的天選者把海州都翻了個遍,一根毛都沒找到,結(jié)果白梟過幾天又從帝國那邊露頭了,還殺了個親王!無形那狗日的,到現(xiàn)在還沒找見!現(xiàn)在海州的安全局都在寫檢討,連累老娘我也得加班。還有的大聰明說這倆人會不會跑進(jìn)裂界里去了,我他媽可真是服了?!闭f著,她看過來,眼神審視:“你有什么頭緒嗎?”“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季覺斷然搖頭三天,眨著眼睛一臉純潔無辜的表情,充斥洋溢著一種我是文盲沒文化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的美。那么大個裂界莫名其妙的就炸了,我們也很懵逼的啊,你們該不會以為是我搞的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覺得零級萌新能去參加裂界版全能拆遷王吧?指著魚頭說你去把那個猴子除掉有什么區(qū)別?白梟是邊個?他自始至終都沒見過。至于無形……想都不用想,肯定死佐了!跟個傻逼一樣頭鐵往圣賢的墳?zāi)估锾?,結(jié)果變成了送上門的小血包,快被水銀孽化的遺骸一口氣都快嘬完了。就算逃出去一星半點,可工坊的傳送記錄里半點沒有,裂界都整個炸了,他總不可能說自己是究極生物飄在現(xiàn)世之外的虛空里還能繼續(xù)茍著吧?“很好,就是這幅樣子,繼續(xù)保持!”聞雯滿意的頷首,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的發(fā)生就是這樣的,不該有的東西不要有,沒看到的東西就別看見了?!彼龖?yīng)該私下里從小安那里聽到了不少勁爆猛料,但此刻卻半點沒提。麻煩已經(jīng)夠多了,就別再自找了,反正什么逼牧者,沒聽說沒了解沒見過。我家的傻小孩兒帶著個線人稀里糊涂的去裂界轉(zhuǎn)了一圈,玩了幾天荒野求生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出來了。事情呢,就是這么個事情。別究根問底,湊合湊合日子接著過就得了。況且,這些日子里,崖城暗地里也風(fēng)聲鶴唳、亂七八糟的,自己門前一畝三分地兒都快管不過來了,哪里有心思管那些遠(yuǎn)在天邊的死動靜了?就這樣,在經(jīng)歷了過于精彩的歡迎儀式和寒暄之后,季覺終于進(jìn)入到了這一次來這里的正題,咬牙吃力的將兩個大箱子放在了桌子上?!皱X惹?。?!(本章完)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