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年擁著林笙,感受著她在他懷中從壓抑的啜泣漸漸轉(zhuǎn)為無聲的依賴,雖然短暫,卻足以讓他冰冷的心湖泛起一絲微弱的漣漪。
他小心翼翼,半扶半抱地護著她,越過包廂里那片狼藉和僵立的王德發(fā),徑直走了出去。
走廊暖黃的光線柔和了許多,隔絕了身后的喧囂與不堪。
就在踏出包廂門的一刻,從那個充滿壓迫感的空間里呼吸到第一口相對自由的空氣時,林笙像是驟然從一場迷夢中驚醒。
她猛地掙開了周祈年一直緊握著她的手,力道之大,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
掌心驟然空落,那點微弱的暖意瞬間被走廊里流動的冷空氣取代。
周祈年的手臂還維持著環(huán)抱的姿勢,僵在半空,他看著她迅速退開一步,與自己拉開距離,重新筑起那道無形的冰冷的墻。
他眼底深處那抹因她短暫依賴而亮起的光,倏地黯淡下去,被濃重的落寞取代。
“笙笙。”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試圖解:“我剛才在里面那么說只是情急之下,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林笙已經(jīng)飛快地用手背擦去了臉上的淚痕,除了眼眶和鼻尖還殘留著些許紅意,她臉上又恢復了那種近乎淡漠的平靜。
她甚至沒有看他,目光落在走廊盡頭晃動的光影里,聲音清冷:“你不用解釋,我知道?!?
她知道那是權(quán)宜之計,知道那是保護傘。
可正是這種“知道”,讓她心里更加澀然。
他們之間,似乎只剩下這種建立在“形勢所迫”上的關(guān)聯(lián)了。
這時,賀景淮也拉著臉色依舊不太好的童可欣走了出來。
童可欣顯然不愿意跟賀景淮走,手腕被他攥著,身體下意識地向后使著勁兒。
“賀景淮你放開我!我自己能走!”童可欣蹙眉掙扎。
賀景淮嗤笑一聲,非但沒松手,反而攥得更緊,他湊近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別鬧,跟我回公司,好好談?wù)勀憬裉焱砩详J的禍,以及……你那份想解約的合同,王德發(fā)這事我能幫你擺平,但代價,我們得另算?!?
他刻意加重了“代價”兩個字。
童可欣身體一僵,掙扎的力道瞬間小了。
她可以不在乎王德發(fā)的威脅,但賀景淮捏著她的合同,捏著她的事業(yè)命脈,她不能不管不顧。
她咬了咬下唇,眼底閃過一絲屈辱和無奈,最終頹然放棄掙扎,只是擔憂地看向林笙。
“笙笙?!蓖尚琅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砥届o些:“我跟他去處理點事情,你別擔心?!?
她頓了頓,目光在林笙和周祈年之間轉(zhuǎn)了個來回,看到林笙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樣子,心里嘆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勸道:“天這么晚了,外面好像又下雪了,路肯定不好走,你……就讓周祈年送你回去吧,別犟了,安全最重要?!?
林笙抿緊了唇,沒說話,顯然是倔脾氣上來了。
賀景淮看了眼神情落寞的周祈年,又看了眼冷臉的林笙,懶得再摻和這對別扭男女的事,直接拉著童可欣就往電梯方向走:“行了,別操心別人了,先管好你自己吧!”
童可欣被賀景淮半強制地帶走了,走廊里只剩下林笙和周祈年兩人。
空氣瞬間變得安靜,甚至有些凝滯。
林笙看也不看周祈年,攏了攏身上有些凌亂的衣服,徑直朝著與電梯相反的安全通道走去——
她寧愿走樓梯,也不想和他同乘一部電梯。
那樣的感覺太過于窒息,讓她透不過氣。
周祈年站在原地,看著她單薄而倔強的背影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門后,喉結(jié)艱難地滑動了一下,終究還是邁開腳步,沉默地跟了上去。
他沒有靠近,只是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沉默守護著前方那道將他隔絕在外的光影。
走出飯店大門,一股凜冽的寒氣夾雜著細碎的雪沫撲面而來。
下雪了,雖然不是很大,但紛紛揚揚的雪花在夜空中飛舞,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漸漸積起一層薄薄的銀白。
街上行人稀少,除夕前夜的熱鬧似乎被這場雪隔絕在了溫暖的室內(nèi)。
只有昏黃的路燈孤寂地立在街道兩旁,燈光透過飛舞的雪花,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不斷晃動的光暈。
林笙裹緊了羽絨服,低著頭,踩著腳下薄薄的積雪,發(fā)出“嘎吱嘎吱”的細微聲響,一步步往前走。
她能清晰地聽到身后那個沉穩(wěn)的、始終保持固定距離的腳步聲,怎么都甩也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