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朋友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附和道:“也是,我聽說顧衍那事兒之后,林笙心里……唉,人家現(xiàn)在心里也是裝著白月光的人了,祈年這回,怕是真沒戲了?!?
包廂里的音樂還在喧囂,窗外的夜色漸濃,遠處隱約傳來迎接新年的倒計時歡呼聲。
而在城市另一端,那間亮著溫暖燈光的“安笙”診所里,林笙在曉曉的催促下早早關(guān)了門。
她站在窗邊,看著外面夜空中驟然綻放的、絢爛的新年煙花,五彩的光芒映亮了她平靜而柔和的側(cè)臉。
她的手輕輕覆在腹上,感受著新生命有力的存在。
舊的一年,帶著所有的愛恨糾葛、悲痛與紛擾,終于過去了。
新的一年,會是怎樣的光景?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會帶著這份平靜,還有腹中的小生命,一步一步,繼續(xù)走下去。
日子在平靜與期盼中悄然滑過,轉(zhuǎn)眼又是一個周末。
天色灰蒙蒙的,細碎的小雪洋洋灑灑地飄落,給街道覆上一層薄薄的銀紗。
林笙的產(chǎn)檢日子到了。
她穿好厚實的羽絨服,圍巾裹得嚴嚴實實,在曉曉千叮萬囑“路上小心,慢慢走”的嘮叨聲中,撐著傘,步履略顯笨重地朝著不遠處的公交站走去。
診所里暫時沒有預約的病人,曉曉一邊整理著藥品,一邊時不時抬頭望向窗外。
果然,那輛熟悉的黑色豪車,又如同一個沉默而固執(zhí)的木頭,悄無聲息地停在了馬路對面,落下的雪花漸漸覆蓋了它的車頂和引擎蓋。
曉曉看著那輛車,心里那點好奇和擔憂像被小貓爪子撓著一樣。
她想起林醫(yī)生提起這輛車時冷淡的態(tài)度,又聯(lián)想到里面那個英俊卻異常憔悴的男人,一個念頭在她心里愈發(fā)清晰——
這人肯定和林醫(yī)生有關(guān)系,而且絕不是愉快的關(guān)系!他這樣每周都來,什么都不做,就干坐著,到底想干什么?萬一他對林醫(yī)生不利怎么辦?
一種保護老板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曉曉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藥瓶,下定決心般拍了拍自己的臉給自己鼓勁,然后推開診所的門,徑直穿過飄著小雪的馬路,走到了那輛黑色轎車駕駛座的車窗邊。
她抬手,用力敲了敲被雪水模糊的車窗玻璃。
“叩、叩、叩。”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棱角分明卻難掩疲憊的俊臉。
周祈年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來,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和深藏的倦意。
曉曉被他那冷冽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怵,但想到林醫(yī)生,還是鼓起勇氣,挺直了腰板,語氣帶著明顯的警惕和質(zhì)問:“這位先生,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每周都把車停在我們診所對面?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訴你,如果你不說清楚,我……我可就報警了!”
周祈年看著她那張稚氣未脫卻強裝兇狠的臉,不動聲色的視線越過曉曉,望向?qū)γ婺情g掛著“安笙”牌匾、此刻緊閉著大門的診所,目光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復雜情緒。
然后,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曉曉臉上,聲音低沉而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這馬路,也是你們老板開的嗎?”
“……”
曉曉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臉瞬間漲紅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她張了張嘴,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你強詞奪理!你這種行為很可疑!你一直盯著我們診所,是不是……是不是對我們林醫(yī)生有什么不好的企圖?!”
聽到“林醫(yī)生”三個字,周祈年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握著方向盤的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但他很快恢復了那副淡漠的樣子,甚至懶得再解釋,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升起了車窗,將曉曉和她所有未盡的質(zhì)問與警告,都隔絕在了外面寒冷的風雪和冰冷的車窗玻璃之外。
“喂!你!”曉曉看著那迅速升起的車窗和里面男人冷漠的側(cè)影,氣得跺了跺腳,卻又無可奈何。
她總不能真的因為人家把車停在公共馬路上就報警吧?
她只能悻悻地瞪了那輛車一眼,轉(zhuǎn)身跑回了診所,心里暗暗決定,等林醫(yī)生回來,一定要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她,讓她多加小心這個古怪的男人!
車窗內(nèi),周祈年靠在駕駛座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車廂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調(diào)運作的低微聲響和窗外雪花落下的簌簌聲。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為在旁人看來多么可笑,甚至有些不堪。
他周祈年何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像個見不得光的影子一樣,只能隔著一條馬路,默默地守著一個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向他敞開的世界。
他只是……控制不住。
知道她在這里,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感受著與她呼吸著同一片空氣的微薄聯(lián)系,那顆在悔恨與思念中被反復煎熬的心,才能得到一絲絲微不足道的,近乎自欺的慰藉。
他不敢靠近,怕看到她眼中更深的厭煩,怕打擾她來之不易的平靜,更怕……聽到那個他始終沒有勇氣去證實的答案。
雪花無聲地落在擋風玻璃上,又被雨刮器輕輕掃開,周而復始。
就像他這份無處安放,也無法收回的感情,在這寒冷的冬日里,固執(zhí)地、沉默地,持續(x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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