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電腦前,沉默了許久,才終于打開郵箱,開始寫給科室主任的辭職信。
指尖在鍵盤上停頓了很久,那些冠冕堂皇的辭職理由她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最終,她只是簡單地陳述了自己因個人原因,需要離開京北,無法再繼續(xù)擔(dān)任醫(yī)院的工作,懇請批準。
語氣客氣而疏離,帶著一種去意已決的堅決。
點擊“發(fā)送”的那一刻,她感覺心頭仿佛有一塊大石頭被搬開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空落落的虛無。
幾乎是立刻,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主任的名字。
她看著那不斷閃爍的名字,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主任惋惜又困惑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氣,沒有接聽,任由鈴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固執(zhí)地響著,直到最終歸于沉寂。
很快,主任的短信發(fā)了過來,辭懇切,極力挽留,詢問她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難,醫(yī)院可以盡力幫助解決。
林笙看著那條長長的短信,眼眶微微發(fā)熱。
她知道主任是真心惜才,也知道這份工作來之不易。
但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再留下了。
她拿起手機,斟酌了許久,最終只回復(fù)了短短幾個字:
謝謝主任,心意已決,抱歉。
放下手機,她環(huán)顧著這個住了不算太久,卻承載了太多驚心動魄記憶的公寓。
她沒有太多東西需要整理,童可欣說得對,輕裝上陣,才能走得更遠。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林笙拖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在童可欣助理的幫助下,低調(diào)地抵達了機場vip候機室。
童可欣已經(jīng)等在那里,看到她,立刻迎了上來,接過她手中的行李,打量著她的臉色:“還好嗎?”
林笙點了點頭,勉強笑了笑:“嗯。”
她今天穿了一身簡單的米白色休閑裝,襯得她愈發(fā)消瘦單薄,但眼神里卻多了一絲這幾日來未曾有過的,決定離開后的平靜。
通過安檢,踏上廊橋,步入機艙。
當(dāng)飛機在跑道上加速,最終掙脫地心引力,昂首沖入云層的那一刻,林笙透過舷窗,看著下面越來越小、逐漸被云層遮蔽的京北城,心中百感交集。
這座城,承載了她最初的愛戀,極致的痛苦,無盡的糾葛,還有……永恒的遺憾。
飛機平穩(wěn)地飛行在萬米高空之上,窗外是蔚藍無垠的天空和如同棉絮般潔白厚重的云海,陽光毫無遮擋地灑落進來,刺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童可欣體貼地沒有打擾她,戴上了眼罩開始補眠。
林笙怔怔地看著窗外的云卷云舒,那純凈壯闊的景象,仿佛能洗滌人心頭的塵埃與陰霾。
在一片令人心安的寧靜與恍惚中,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飛機的引擎聲嗡嗡作響,像是某種催眠的白噪音。
在意識沉浮的邊界,一個極其荒謬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水下浮木般,毫無征兆地猛地竄上了她的心頭。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輕輕蹙起眉頭,像顧衍那樣沉穩(wěn)堅定,帶著一身孤勇和背負,怎么可能怎么會如此輕易地就被一場墜落帶走?
她總覺得,像他那樣的人,不該有這樣倉促潦草的結(jié)局。
腦海里浮現(xiàn)出顧衍最后看她那一眼,復(fù)雜深邃,帶著訣別,卻又仿佛……藏著某種她當(dāng)時未能讀懂的,更深層次的東西。
一個近乎荒誕,卻又帶著一絲微弱希冀的念頭悄然誕生。
顧衍……他真的就這么離開了嗎?
為什么……她總覺得,他或許,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呢?
這個念頭來得如此突然,如此沒有根據(jù),卻像一縷極其微弱的光,穿透了厚重絕望的陰云,在她冰冷的心底,投下了一線難以喻的、渺茫卻又執(zhí)拗的期盼。
她閉著眼,唇角無意識地微微顫動,用輕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氣音,喃喃道:
“顧衍……你會回來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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