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走廊里,只剩下周祈年頹然僵立的身影,以及賀景淮帶著復(fù)雜情緒的沉默陪伴。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與未散盡的暴戾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苦澀。
唐聿禮推開病房門,里面的光線柔和了許多。
林笙還在沉睡,蒼白的臉上帶著生產(chǎn)后的極度疲憊,呼吸輕微而均勻。
童可欣正守在床邊,看到唐聿禮進來,她立刻站起身,臉上帶著未散的余怒和擔(dān)憂,壓低聲音道:“唐先生?!?
唐聿禮對她微微頷首,目光先是落在林笙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疼惜與關(guān)切,輕聲問:“笙笙怎么樣?”
“剛睡著,醫(yī)生說她體力透支,需要好好休息?!蓖尚阑卮鸬?,目光卻不自覺地瞟向旁邊那個小小的嬰兒床。
唐聿禮的視線也隨之移了過去。
他緩步走到嬰兒床邊,垂眸看向那個被柔軟襁褓包裹著的新生兒。
小家伙似乎也累了,不再啼哭,閉著眼睛,小小的拳頭放在腮邊,呼吸淺淺。
剛出生的嬰兒五官還未完全長開,有些皺巴巴的紅潤,但在那眉宇之間,依稀能窺見一絲熟悉的輪廓……
唐聿禮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心底某個角落猛地一沉。
他靜靜地看了孩子幾秒,然后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身旁的童可欣,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緊繃,狀似隨意地問道:“童小姐,這孩子像笙笙,說起來,笙笙有沒有提過,孩子的父親……”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探尋的目光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童可欣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嘴唇抿緊,選擇了沉默。
她答應(yīng)過笙笙,在孩子的事情上保持沉默。
而且,周祈年剛才那瘋狂的樣子和笙笙堅決的態(tài)度,都讓她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敏感性。
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回答。
唐聿禮看著她這副反應(yīng),心底那個猜測幾乎得到了證實。
一股混雜著嫉妒憤怒和強烈不甘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讓他幾乎維持不住臉上的溫和。
他極輕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zhuǎn)而用一種沉穩(wěn)可靠的語氣對童可欣說:“童小姐,剛才外面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周祈年情緒失控,留在這里對笙笙和孩子的休息是極大的干擾,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私立醫(yī)院,那邊的環(huán)境和母嬰護理都是頂尖的,更有利于笙笙產(chǎn)后恢復(fù),轉(zhuǎn)院手續(xù)我已經(jīng)在讓人辦理了,一會兒就直接過去?!?
他頓了頓,目光深沉地看向童可欣,語氣帶著囑托,也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暗示:“轉(zhuǎn)院的事情,是為了笙笙好,至于笙笙在哪家醫(yī)院休養(yǎng),我希望……不要再讓無關(guān)的人知道,尤其是周祈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童可欣看著唐聿禮那雙看似溫和卻深不見底的眼睛,又想到周祈年剛才那副瘋狂的樣子和林笙蒼白疲憊的臉,她咬了咬唇,內(nèi)心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明白,唐先生,我不會說的?!?
對她而,此刻林笙的安寧遠比周祈年的痛苦更重要。
就在這時,童可欣的手機震動起來,是經(jīng)紀(jì)人莉姐打來的,語氣焦急,說有個臨時的緊急通告必須她立刻去救場。
童可欣看著床上熟睡的林笙,又看了看一旁的唐聿禮,雖然不放心,但工作上的事情推脫不掉,她只好低聲對唐聿禮說:“唐先生,我有點急事必須得走,笙笙這邊……”
“你去忙吧,這里有我?!碧祈捕Y溫和地打斷她,語氣令人安心:“我會照顧好笙笙和孩子?!?
童可欣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又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林笙,這才拿起包,匆匆離開了病房。
病房里終于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林笙清淺的呼吸聲,以及嬰兒偶爾發(fā)出的細微哼唧。
唐聿禮走到床邊,靜靜地凝視著林笙沉睡的容顏。
她看起來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即碎,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唇色依舊有些發(fā)白。
他的目光復(fù)雜難辨,有憐惜,有占據(jù),也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
看了許久,他才重新將目光投向那個嬰兒床。
他走過去,這次沒有隔著距離,而是俯下身,更近地,幾乎帶著一種審視的目光,仔細端詳著那個孩子的臉。
越看,他眸色越沉。
那眉眼間的影子,與他記憶中某個令他深惡痛絕的男人,漸漸重疊……
這個孩子,果然是周祈年的。
這個認(rèn)知一瞬纏緊了他的心臟,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甚至不惜偽裝失憶,放下身段扮演一個溫柔體貼的哥哥,就是為了能夠重新?lián)碛兴?,完完整整地?fù)碛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