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淮大概也能猜出他干什么去了,沒出聲攔他。
等他走后,賀景淮臉上的玩世不恭漸漸斂去。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語氣是罕見的嚴肅:“幫我查個人,市中心醫(yī)院心理科的王志川醫(yī)生,我要知道他最近所有的資金往來,特別是和大額現(xiàn)金有關(guān)的,嗯,盡快?!?
另一邊,周祈年離開暮色后,直接就去醫(yī)院,找到了那位一直服務沈清的心理醫(yī)生。
醫(yī)生正準備下班離開,看到周祈年進來,神色有一瞬得錯愕,但隨即很快被他掩飾,揚起一抹笑:“不知道周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嗎?”
“王醫(yī)生,我有件事突然很想了解一下?!敝芷砟昴抗饩o盯著他,不錯過他臉上的所有細微反應:“創(chuàng)傷后的情緒愈合需要這么長時間嗎?”
王醫(yī)生推了推眼鏡,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但很快恢復專業(yè)和鎮(zhèn)定:“周先生,我理解您的困惑,但創(chuàng)傷后的反應每個人都不一樣,沈小姐當時的診斷是非常明確的,重度抑郁伴有解離癥狀,所以時間會長一些?!?
周祈年眸色深了深,沒有再逼問,他知道從這位醫(yī)生嘴里問不出什么了。
看著周祈年離開的背影,王醫(yī)生臉上職業(yè)性的溫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嘲諷和冷漠。
他拉開抽屜,拿出里面屬于沈清的真正病歷檔案副本,看向上面的診斷結(jié)果。
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伴有情緒不穩(wěn)定及沖動控制障礙,需長期藥物干預及心理督導。
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神經(jīng)病而已,他冷笑一聲,將檔案鎖回抽屜最深處。
京北的夜晚燈火通明,沈清開車心神不寧地回到自己公寓的樓下,遠遠就看到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等在她家門口。
她的心跳瞬間漏跳一拍,下意識就想轉(zhuǎn)身逃走,但警察已經(jīng)看到了她。
“沈清女士嗎?”一名警察上前,亮出證件:“關(guān)于涉嫌綁架勒索一案,有些情況需要向你進一步了解,請你跟我們回局里協(xié)助調(diào)查?!?
沈清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微微發(fā)抖,她猛地后退一步,尖聲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跟你們?nèi)??我有病,我不能受刺激,我的醫(yī)生可以證明,我情緒不穩(wěn)定!你們不能帶我去!”
她情緒忽然變的激動起來大聲地喊著,一邊慌亂地從包里翻找自己的病歷試圖作為擋箭牌。
看到她抗拒的行為,警察皺起眉頭:“沈女士,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配合什么?!我沒有做錯任何事!都是他們誣陷我!”沈清的情緒越發(fā)激動,幾乎是在尖叫。
就在她和警察拉扯爭執(zhí)的時候,周祈年的車緩緩停在了不遠處。
他本是心煩意亂,想來找沈清當面對質(zhì)一些事情,卻撞見了這一幕。
看到沈清和警察拉扯的樣子,他斂下眸底的情緒,下車走到了沈清面前,沉聲制止她的行為:“沈清?!?
“祈年!”沈清看到周祈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剛想要靠近,就看到了他眼底的冷漠。
他的冷漠就像是無形的質(zhì)問,讓沈清意識開始發(fā)亂,她猛地從包里掏出一把隨身攜帶的迷你水果刀,歇斯底里地哭喊道:“連你也不信我!連你也要逼我!好!那我就死給你們看!是不是我死了你們就滿意了!”
說著,她就真的舉起刀,朝著自己的手腕狠狠劃去!
“沈清!”周祈年瞳孔一縮,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但在指尖即將碰到她的前一秒,他的動作卻猛地頓住了。
站在原地,看著鋒利的刀鋒劃過她白皙的手腕,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沈清看著他無動于衷的樣子,難以置信道:“祈年,連你都不管我了,是嗎?”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驚慌和心疼的表情,相反只有一種極致的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審視。
“沈清?!彼ひ羝届o開口,一字一句,刺激著她接近崩潰的神經(jīng)上:“苦肉計,用一次,是可憐,用兩次,是可笑懂嗎?”
周祈年說著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流血的手腕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冷意:“只會讓我覺得,你是在心虛。”
說完,他不再看她慘白的臉色,轉(zhuǎn)頭對警察沉聲道:“麻煩你們先送她去醫(yī)院包扎吧,至于協(xié)助調(diào)查的事,等她情緒穩(wěn)定下來再說。”
說完這句,他就毫不猶豫的上車離開了,整個過程,沒有一絲猶豫和留戀。
只剩下沈清癱坐在地上,捂著手腕不斷涌出的鮮血,看著周祈年絕塵而去的車尾燈,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絕望和瘋狂的恨意。
警察無奈地上前,準備強制帶她先去處理傷口:“沈小姐,您先和我們?nèi)メt(yī)院吧。”
夜色吞沒了城市的喧囂,仿佛也吞沒了沈清所有的哭喊和算計,只剩下她冰冷的眼淚不斷落下。
沈清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腕上的傷口還在不斷冒血。
周祈年的冷漠,幾乎將她最后一絲僥幸和偽裝徹底擊碎。
“別碰我!”她用力甩開警察的手,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她掙扎著自己爬起來,目光冷沉道:“都給我滾開,我不需要你們假惺惺!我自己能走!”
她踉蹌著沖向自己的跑車,拉開車門,幾乎是摔了進去。
引擎發(fā)出刺耳的轟鳴,快速竄了出去。
警察看著她絕塵而去,和同事對視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迅速聯(lián)系了同事注意這輛車的動向。
而車里,沈清死死握著方向盤,腳下油門踩到底,外面的夜色很快疾馳而過。
她此刻大腦一片混亂,無數(shù)畫面交織撕扯著她的神經(jīng),尤其是周祈年冰冷的目光。
“為什么不信我,明明錯的是她,是她要搶走你!”沈清崩潰的大喊著,淚水混合著臉上的妝容,一片狼藉。
同時她手腕上也在不斷滴血,將她身下的裙子在不知不覺中染紅了一片。
前方路口紅燈亮起,一輛普通的家用轎車緩緩停下,車窗里映出一家三口的溫馨剪影,爸爸在開車,媽媽笑著回頭和后座的孩子說著什么。
那其樂融融的畫面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沈清血紅的眼睛。
憑什么?!憑什么林笙可以和她的孩子在一起?憑什么周祈年為了她們那樣對自己?憑什么自己得不到的幸福,別人可以輕易擁有?!
一股蝕骨的嫉妒和毀滅欲瞬間沖垮了她最后的理智。
“你們都該死——!”
她尖叫著,猛地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跑車根本無視刺目的紅燈,狠狠地撞上了前方那輛家用轎車的車尾!
“砰——!”
巨大的撞擊聲響起,安全氣囊瞬間彈開,砸得沈清一陣暈眩。
而被她追尾的車里,一陣孩子的驚哭聲立刻傳了出來。
前車的男人迅速下車,查看了一下車尾的情況,又驚又怒地沖到沈清的跑車旁,用力拍打著她的車窗:“你怎么開車的?沒看到紅燈嗎?瘋了嗎!”
沈清被拍打聲驚醒,她晃了晃發(fā)懵的頭,降下車窗。
外面男人憤怒的臉和車里孩子持續(xù)的哭聲讓她更加煩躁暴戾。
她看著男人,眼神扭曲,非但沒有絲毫歉意,降下車窗,反而歇斯底指著那輛車惡毒地咒罵:“撞死你們也是活該,誰讓你們礙我的眼,你們就該死!”
男人被她的惡毒氣到,隨即怒火中燒:“你他媽說什么?!神經(jīng)病吧你!報警!我必須報警!”
聽到“報警”兩個字,沈清一瞬變的清醒過來,慌張推開車門,就要制止男人的行為。
“不準報警!”她尖叫著,手忙腳亂地抓過副駕駛上的手提包,胡亂地從里面掏出一大疊現(xiàn)金,看也不看就朝著男人的臉狠狠砸了過去。
現(xiàn)金一瞬劈頭蓋臉地砸在男人身上,散落一地。
“錢!給你錢!夠你買十輛車了,拿著錢滾!”沈清的聲音尖刻而傲慢,看著男人愣神的樣子,眼里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和侮辱。
男人被她突如其來的行為,驚的一時竟忘了反應。
鈔票很快被風卷起,紛紛揚揚飄在路中央。
周圍漸漸有車輛減速,行人駐足,指指點點,異樣的目光全部聚在沈清身上。
“看什么看?都給我滾!”沈清對著四周尖叫,她覺得那些目光充滿了嘲諷鄙夷,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
恍惚中,她的意識開始漸漸變的錯亂,根本看不清周圍的一切,視線變的一片模糊,整個世界也開始漸漸天旋地轉(zhuǎn)。
她呼吸變的急促起來,不顧手腕的劇痛和呼喊聲,手忙腳亂鉆進車子里,迅速重新發(fā)動車子。
跑車發(fā)出難聽的噪音,歪歪扭扭地繞過那輛被撞的車,在一片喇叭聲和驚呼聲中,倉惶地逃離了現(xiàn)場。
她一路狂飆,根本看不清路況,幾次差點撞上護欄和別的車,引得罵聲一片。
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周祈年的冷漠和林笙的臉,以及散落的鈔票,路人鄙夷的目光,所有畫面在她腦中瘋狂旋轉(zhuǎn)跳躍,揮之不去!
“啊——!”她發(fā)出崩潰的尖叫,用力捶打著方向盤,車子也在回到沈家的一瞬間徹底失控。
車子猛地撞在花園的鐵藝大門上,發(fā)出一聲巨響,終于熄了火。
沈清額頭被撞在駕駛座上,手腕上的鮮血還在不斷滴落,隨著她崩潰擦眼淚的動作,血和眼淚很快在她精致妝容的臉上混在一起,讓她變的狼狽不堪,又驚人。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神渙散,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車窗外的世界扭曲旋轉(zhuǎn),仿佛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