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和幾位打扮精致的富太太坐在不遠處的卡座里聊天。
在他們兩人進來的一瞬,方靜就同樣看到了他們,尤其是在看到顧衍時,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眼神里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慌。
顧衍目光微冷,不僅沒有避開,反而在方靜試圖裝作沒看見他們時,帶著林笙徑直走了過去。
“沈夫人,真巧?!鳖櫻苷Z氣平淡地打招呼。
聞,那幾位富太太也看了過來。
方靜強作鎮(zhèn)定,擠出一個笑容:“阿衍啊,真巧?!?
顧衍仿佛沒看到她的不自在,繼續(xù)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讓旁邊人聽到的聲音說:“沒想到沈夫人還有心情在這里喝茶,警方還沒去找沈清小姐了解情況嗎?我還以為您現(xiàn)在應該忙著為她請律師呢?!?
聽到他的話,方靜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地否認:“顧衍!你胡說什么!什么警方律師!清清是清白的!你不要因為和林笙在一起了,就合起伙來誣陷我們清清!我看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樣!”
她的話刻薄而慌亂,反而更引人懷疑。
那幾位富太太交換著眼神,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顧衍面色不變,甚至輕輕笑了笑,將林笙護在自己身后,語氣依舊平穩(wěn),:“沈夫人,是不是誣陷,警方自有判斷,我眼光好不好,不勞您費心,您還是習慣性地少對別人指手畫腳,多操心一下自己女兒的事吧,畢竟,買兇殺人可不是小罪名,聽說……其中一個綁匪已經(jīng)快要松口了?!?
“你!”方靜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著顧衍,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恐慌,更因為周圍人探究的目光。
一位富太太尷尬地站起身:“那個……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我先走了啊。”
有了一個人開口,其他人也紛紛找借口離開,他們這個圈子里最注重的就是名聲,也最害怕被牽連。
方靜瞬間就剩下了獨自一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此刻滿腦子都是顧衍最后的那一句話,最終狠狠地瞪了顧衍和林笙一眼,抓起包,快步離開了餐廳。
等她走后,林笙立刻急切地拉住顧衍的衣袖,壓低聲音問:“真的嗎?真的有綁匪松口了?指向沈清了?”
顧衍看著她急切期盼的眼神,緩緩搖了搖頭,帶著一絲歉意:“抱歉,剛才是我詐她的,那些人嘴巴很緊,或者被威脅得很死,暫時還沒有突破?!?
聽著他的話,林笙眼底的光瞬間黯淡下去,失望之情溢于表。
顧衍看著她失落的樣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說:“不過,我在調查那些綁匪家庭背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周祈年的人,似乎也在暗中調查同樣的事情,而且,動作很快,力度很大。”
他看向林笙,目光深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他應該也徹底懷疑沈清了,甚至可能,掌握了比我們更多的線索,你對此是什么感覺?”
林笙神色微僵了下,垂下眼眸,沒有立即回答。
周祈年……他也開始在查了?
得知這個消息,她的心中瞬間涌起一股極其復雜的情緒,但更多的是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塵埃即將落定的解脫感。
各種滋味交織在心頭,讓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低下頭,看著盤中精致的菜肴,失去了所有胃口,久久沉默不語。
窗外的春日陽光正好,卻怎么都無法溫暖她此刻紛亂復雜的心事。
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這頓飯結束后,上了車,顧衍看著她微微出神的樣子,忽然出聲問:“林笙,你想更了解我一些嗎?”
聽到他的問題,林笙驀然回神,注視著他眸底的微光,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
顧衍沒再多說什么,只是斂下眸底的暗色,啟動車子。
車子一路疾馳,窗外的城市景象逐漸被蔥郁的郊野取代,天空不知何時積聚起厚重的烏云,壓得人喘不過氣。
林笙安靜地坐在副駕駛,看著顧衍緊繃的側臉,心中隱隱有一種猜測,等到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座靜謐肅穆的墓園前的時候,她的神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雨前的風帶著涼意,吹動著墓園兩旁蒼翠的松柏,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更添幾分哀戚。
顧衍熟門熟路地走在前面,腳步沉重,林笙默默跟在他身后,心情也隨之變得無比沉重。
在一塊被打理得十分干凈整潔的墓碑前,顧衍停住了腳步。
墓碑照片上是一個笑容燦爛,眼神清澈的女孩,美好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那里。
“哥哥來看你了?!鳖櫻艿穆曇羯硢〉脜柡?,他蹲下身,用手指極其輕柔地拂去照片上幾乎不存在的灰塵,眼神里的溫柔和痛楚交織,濃得化不開:“還帶了一位……哥哥的朋友來看你,她叫林笙,是個很好很好的醫(yī)生,就像你以前總說的,想成為的那種能幫助很多人的人?!?
聞,林笙輕輕抿了下唇,心中也多了幾分澀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他,只能默默陪在他身邊。
顧衍緩緩站起身,目光依舊膠著在妹妹的照片上,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聲音飄忽而痛苦:“如果她還在,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了,或許正在她喜歡的領域里發(fā)光發(fā)熱,她的人生本該有無限可能……”
他說到這里,情緒忽然變得難以壓制,看向林笙,眼眶通紅,里面是滿滿無力憤怒:“可是這一切,都被沈清毀了,就因為她那惡心的嫉妒心!”
顧衍一邊說,一邊呼吸變得有幾分激動起來:“我找到了當年那家酒店被刻意隱藏的一段監(jiān)控,雖然模糊,但足夠看清,就是把我妹妹帶進那個房間里的,里面還有好幾個紈绔子弟,她當時明明很不愿意,是被沈清硬拉進去的!”
顧衍說到這里,身體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但那段監(jiān)控角度刁鉆,沒有聲音,根本拍不到房間里面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構不成直接證據(jù),沈家有權有勢,輕而易舉就把事情壓了下去,把我妹妹的死定性為意外失足,我不甘心!林笙!我真的不甘心!”
隨著一聲悶雷聲音響起,他的聲音也漸漸帶上了絕望的哭腔:“那幫人家里的權勢一手遮天,我找了這么多年,想了無數(shù)辦法,卻始終找不到能釘死他們的鐵證,我甚至很多次都想過,既然法律給不了我妹妹公道,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和他們同歸于盡!”
“顧衍!別說了!”
林笙聽得心驚肉跳,看到他眼中那近乎絕望的神情,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他顫抖不已的身體,“別做傻事,不值得!你妹妹在天之靈,也絕不會想看到你為了她毀掉自己!”
小雨漸漸滴落,淋在兩人之間。
顧衍的身體猛地一僵,感受到她柔軟的懷抱,緩緩將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處。
林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滾燙的眼淚浸濕了她的衣襟,以及那壓抑的哽咽聲……
他一直以為來強忍的情緒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林笙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能更緊地抱住他,一遍遍撫摸著他的后背,無聲地給予他安慰和支持。
也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
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落下來,瞬間將兩人淋得透濕。
墓園里頓時一片混沌,視線都變得模糊。
等到顧衍的情緒穩(wěn)定一點,林笙才帶著他上車,看著外面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暴雨。
林笙微擰了擰眉,又看到顧衍靠在窗前沉默不語的樣子,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伸手一探他的額頭,果然燙得嚇人。
“你發(fā)燒了,現(xiàn)在就別回去了吧?!绷煮蠝芈曁嶙h:“這附近好像有酒店,我們先過去避避雨,等你燒退了再說?!?
顧衍還想堅持,但一陣更強烈的眩暈襲來,他只好無力地點了點頭。
林笙勉強將車開到最近的一家商務酒店。
顧衍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很差,幾乎半靠在林笙身上才勉強走進大堂。
好不容易將顧衍扶進房間,讓他躺在床上。
林笙顧不上自己,立刻去衛(wèi)生間拿來干毛巾,仔細地幫他擦干頭發(fā)和臉上的雨水。
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顧衍昏昏沉沉地躺著,意識有些模糊。
他微微睜開眼,看著的就是林笙忙碌的身影,燈光下她側臉的線條柔和而堅定,一股難以喻的暖流和依賴感在他心中瘋狂滋生,幾乎要沖破所有的理智和界限。
就在林笙起身想去給他倒杯熱水時,顧衍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滾燙,力道卻不容拒絕。
林笙猝不及防,被他拉得身子有一瞬的不穩(wěn),差點跌坐在床邊。
她驚訝地抬眸,對上顧衍那雙因為發(fā)燒而更加深邃,此刻充滿了復雜情緒的眼睛。
那里面有一種洶涌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熾熱情感。
空氣仿佛在一刻凝滯,只剩下窗外嘩啦啦的雨聲和房間里漸漸變調的氣氛。
顧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要說什么。
然而,就在他薄唇微啟的瞬間——
“救命!放開我!救命啊!”
一聲凄厲驚恐的女性呼救聲,伴隨著激烈的掙扎和撞擊聲,猛地從走廊傳來,清晰地穿透了房門!
林笙的心猛地一跳,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猛地抽回手,轉身快步?jīng)_到門口,沒有任何猶豫地一把拉開了房門!
只見走廊上,一個衣衫不整,頭發(fā)凌亂的年輕女孩正滿臉淚痕,驚恐萬分地試圖掙脫一個同樣衣著不整光著上半身,滿身酒氣的紈绔子弟的鉗制。
那男人力氣極大,臉上帶著醉醺醺的淫笑和粗暴的不耐煩,死死抓著女孩的手臂往旁邊的房間里拖拽:“媽的!給臉不要臉!裝什么清純!跟老子回去!”
“我不認識你!放開我!救命!求你救救我!”女孩看到打開門的林笙,如同看到了救星,哭喊著向她求救。
林笙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厲聲道:“住手,你干什么,放開她!不然我報警了!”
那紈绔子弟被打斷,極其不耐煩地轉過頭,看到林笙,醉眼朦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是我女朋友!我們吵架關你屁事!滾回你房間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更加用力地拖拽那個哭得幾乎脫力的女孩。
女孩拼命掙扎,尖聲否認:“不是,我不是,姐姐救救我!報警!快報警!”
林笙立刻拿出手機:“你放開她,不然我現(xiàn)在就報警?!?
那紈绔子弟見林笙真的要報警,臉色猛地一變,惱羞成怒,竟松開那女孩,一步上前就要來搶林笙的手機:“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林笙的瞬間——
一只滾燙卻異常有力的手猛地從林笙身后伸出,精準地狠狠地攥住了那紈绔子弟的手腕!
力道之大,幾乎能聽到骨頭錯位的咯吱聲!
“啊——!”紈绔子弟發(fā)出一聲慘叫。
林笙猛地回頭,看到顧衍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她身后。
他那雙眼睛卻冰冷銳利得駭人,里面翻滾著滔天的怒火和一種近乎實質的戾氣,與他平日溫和沉穩(wěn)的樣子判若兩人。
而當他的目光徹底看清那個紈绔子弟的臉時,顧衍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寒意!
“是你?!鳖櫻艿穆曇羯硢〉每膳?。
那個紈绔子弟,在看清顧衍臉的瞬間,醉意仿佛也被嚇醒了大半,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和畏懼,色厲內荏地叫道:“顧…顧衍?!你…你怎么在這里?!放開我!我警告你,我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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