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載著端木緋與慕炎駛離了沐國公府。
端木緋直到看不到后方的端木紜,這才放下了窗簾,小臉上還是依依不舍,恨不得讓馬車回頭把端木紜也捎上。
慕炎自然看得出來她的傷感,他更知道端木緋是真的把端木紜當(dāng)作了她的姐姐、她的親人。
慕炎動作輕柔地把端木緋攬?jiān)诹藨阎校曇舴湃?,道:“蓁蓁,以后你想見誰就見誰,想回娘家就盡管回來……”
他眨了下漂亮的鳳眼,“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只要別樂不思蜀就好?!?
只要她別忘記,他還在家里等著她呢!慕炎唇角含著笑,他娶她是為了讓她展顏,可不是為了讓她愁眉苦臉的。
端木緋被他逗笑了,笑容璀璨,之前的那丁點(diǎn)傷感一掃而空。
“嗯?!彼鹛鸬貞?yīng)了一聲,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慵懶閑適地依偎在他身上,“我記性很好的!”
慕炎玩著她白皙的手指,她的手指真是好看,與他的手迥然不同。
她的柔軟,他的剛硬;
她的靈巧,他的有力;
她的細(xì)膩,他的粗獷。
可是當(dāng)兩人的手指十指交纏,卻是說不出的和諧。
慕炎愛憐地親了親她的手指,又道:“蓁蓁,明天我再陪你去李家看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
“后天再去楚家……”停頓了一下,慕炎繼續(xù)道,“看看楚老太爺,楚老太爺最近痛風(fēng)發(fā)作了,小天前幾天來找我要過虎骨,說是從晉州得了一個虎骨酒的方子專治痛風(fēng)的?!?
“嗯?!倍四揪p點(diǎn)了下頭,笑容甜甜。有了弟弟照顧楚家祖父祖母,她自然是放心的。
放心歸放心,端木緋已經(jīng)在心里琢磨起哪天要設(shè)法去尋些治療痛風(fēng)的醫(yī)書,看看能不能和太醫(yī)再研究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好法子可以治療痛風(fēng)。
“蓁蓁,待會我們?nèi)ビ▓@泛舟好不好?”慕炎又在她柔嫩的掌心親了一下。
“嗯?!倍四揪p又點(diǎn)了下頭,然后道,“也帶上團(tuán)子吧!”
“……”慕炎傻眼了,他是想和她泛舟,兩個人說說話,玩玩水,帶一只蠢狐貍干嘛!
端木緋的思緒已經(jīng)跑到小狐貍身上去了,忍俊不禁地說道:“碧蟬說,團(tuán)子最近鬧得很,老是去追宮里的貓兒、鳥兒……”
端木緋以前覺得小狐貍相比較小八哥是個乖的,很少主動逗貓惹狗,沒想到跟著她進(jìn)了宮后,倒是皮了起來,這才兩個晚上,據(jù)說它已經(jīng)神出鬼沒地把皇宮跑了個遍,還把守夜的宮人嚇得差點(diǎn)以為自己見鬼了。
端木緋越想越樂,在慕炎的懷中捂嘴笑個不停。
慕炎摟著她,滿足地嗅著她身上的馨香,暗道:算了。怎么說也是蓁蓁的“陪嫁”,他忍!
馬車一路通暢,很快就到了宮門處,此時(shí),那些個禮部官員與旗手衛(wèi)早就散去了,等在那里是的是聞訊而來的禮部尚書范培中。
“皇上,您以后能不能和臣商量一下?”范培中欲哭無淚地看著年輕的帝后,揖了揖手。
范培中很確信,這一定是新帝的主意!
皇后一向是個守禮的,偏偏新帝的花樣委實(shí)多,生生把皇后也給帶壞了!
范培中突然有些擔(dān)心未來的太子了,以新帝的性格,怕是會把太子的性子也給帶歪了。不行,以后皇后誕下太子后,他必須跟首輔提議要給太子擇一個靠譜的太師才行!
范培中一不小心思緒就跑偏了。
對于甩掉了范培中等禮部官員,慕炎毫無愧疚之心,義正辭地說道:“范培中,朕是娶媳婦,又不是去岳家擺架子的,跟那么多人像什么樣!”
“……”范培中嘴巴張張合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們這位新帝一向歪理多,一套一套的!
范培中決定待會兒要跑一趟沐國公府找首輔,他們禮部實(shí)在是太難了,得讓首輔勸勸新帝,不能再由著新帝的性子了……
慕炎還想著要和端木緋去泛舟,懶得在范培中這里耽誤時(shí)間,他拉著端木緋就往宮里的方向走。
迎面的微風(fēng)送來他們的對話,傳入范培中的耳中:
“蓁蓁,待會泛舟時(shí),我們摘幾片荷葉,晚上我烤叫花雞給你吃好不好?”
“嗯。叫花雞配上一壺花雕酒,那可是絕配!”
“可惜了。宮里的花雕酒比起江南的,還是差了那么一點(diǎn)?!?
“那就喝我釀的桃花酒吧?!?
“……”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yuǎn),漸漸地,就什么也聽不到了。
范培中撇了撇嘴角,轉(zhuǎn)過身,負(fù)手慢悠悠地朝自家馬車的方向走去,頗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地心道:明天皇帝的婚假就結(jié)束了,這三天的逍遙日子也就到頭了,又要上早朝啦。
范培中隨意地?fù)哿讼屡圩由系囊黄瑲埲~,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
范培中走了,宮門處也恢復(fù)了平靜。
因著大婚,慕炎自己給自己放了三天大假。
到了次日也就是三月二十三日,他終于還是要上朝了。
這才雞鳴,慕炎就早早地起身了。
端木緋迷迷糊糊間也感受到了身邊的動靜,眼皮微微顫了顫。慕炎生怕吵醒了她,趕緊放輕了動作,給她掖好了被子。
走之前,他還戀戀不舍地盯著她安詳?shù)乃伜靡粫骸?
慕炎深刻地覺得這上朝的時(shí)辰還是太早了,得改改……沒錯,必須得改改。晚一個時(shí)辰開始就怎么了,不就是再晚一個時(shí)辰結(jié)束嗎?
又不是君王從此不早朝!
慕炎一邊在心里嘟囔,一邊還順手抄走了就睡在榻邊的狐貍窩里的小狐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重華宮,還記得吩咐外面的碧蟬幾個絕對不許打擾端木緋。
整整三天沒有開早朝,某些朝臣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話,盼啊盼,總算判來了早朝。
君臣剛上一朝,就有以古板著稱的老御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正氣凜然地發(fā)出了彈劾:
“皇上,漢有椒房宮,周有北宮,前朝亦分乾清與坤寧二宮,帝為乾,后為坤。這自古以來,都沒有皇后住在皇帝寢宮的道理,便是臣等,夫婦也是各有住處?!?
“皇上與皇后共居重華宮,實(shí)在是有違綱常,壞了祖宗規(guī)矩!”
“此事傳揚(yáng)出去,只會為世人非議,壞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聲譽(yù)?!?
老御史說起話來,咬文嚼字,知乎者也,但是也不敢說“若是以后皇上納妃,要怎么辦”的這種話。
一部分古板的文官也是微微點(diǎn)頭,深有同感。
自古以來,帝后都有自己的宮殿。
這座皇宮是前朝留下的,在前朝,皇帝就住在乾清宮,皇后則住在坤寧宮,到了本朝,規(guī)矩才有所改變,帝后唯有在新婚三日才會住在坤寧宮,之后皇后就會移居鳳鸞宮。
這是大盛朝幾代下來的規(guī)矩,前面的皇帝們也都是這么做的,偏生到了慕炎,他只與端木緋在新婚之夜入住了坤寧宮,之后慕炎就把端木緋拉去他自己的重華宮住了。
宮里這么多雙眼睛盯著,這種事自然是瞞不過人的,一下子就傳入了這些御史耳中。
老御史鄭重地對著慕炎作揖:“皇上,帝后應(yīng)為天下人之表率,還請皇上三思。”
端木憲也在金鑾殿上,心里簡直有潑老御史一頭茶水的沖動了。
韓呂昌這個老東西,身為御史,不盯著那些貪官污吏、冤案錯案,非要盯著皇帝的后宮之事,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既然韓呂昌這么空閑,那自己是該給他找點(diǎn)正經(jīng)差事才是!端木憲心中暗道。
慕炎挑了挑眉,閑適地靠在了金鑾寶座的椅背上。
他正好心情不好呢,本來每天雞鳴就要起來就很討厭了,還碰上這么個不懂眼色的御使,莫非老虎不發(fā)威把他當(dāng)病貓嗎?
原本蜷縮在慕炎腳邊睡覺的小狐貍敏銳地感受到了某種殺氣,警覺地睜開了冰藍(lán)色的眼眸。
它敏捷地跳上了金鑾寶座的扶手,蹲在扶手上,歪著小腦袋看了看慕炎。
“哦?!蹦窖椎貞?yīng)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地提議道,“既然這樣,那朕就下一道圣旨,以后,凡是在朝為官之人,必須和妻子同住,不然,一律罷官?!?
“???”
“?。?!”
不僅是韓呂昌,連在場的其他文武百官都呆住了。
這是什么路數(shù)?!
“……”范培中的嘴角抽了抽。
相比于其他臣子,范培中冷靜多了,心里對這位新帝“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啊,總在自己以為他再也折騰不出新花樣時(shí),又折騰出新的高度!
另一方面,范培中的心里又有種很微妙的暢快感。
這幾個月來,他為新帝登基與立后的事操碎了心又白了頭,他與人抱怨時(shí),旁人只會說風(fēng)涼話,活似他這個禮部尚書只是動動嘴皮子似的。
這下可好了,也讓這些人都見識一下新帝不按理出牌的本事!
今天他就負(fù)責(zé)看好戲好了!范培中氣定神閑地垂手而立。
殿上的眾臣好一會兒都沒反應(yīng)過來,目瞪口呆,只差沒失態(tài)地掐自己一把了。
小狐貍往下掃視了群臣一圈,等了又等,也沒等到他們打起來,無趣地趴在了扶手上,又閉上眼睛,繼續(xù)睡覺。
慕炎一手成拳托著臉頰,閑適地說道:“既然韓御使說什么不合規(guī)矩,那么干脆大家一起改了,以后這就是新規(guī)矩。”
他是皇帝,規(guī)矩當(dāng)然是由他來立了。
他是皇帝,要是連立規(guī)矩的權(quán)力也沒用當(dāng)這個皇帝干嘛?!
慕炎理所當(dāng)然地俯視眾臣。
“……”韓呂昌完全不知道該從何反駁起,眼角一抽一抽的。他預(yù)想過很多種新帝會有的反應(yīng),甚至是甩袖而去,卻沒想到會是現(xiàn)在這個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