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隱被劉嬤嬤送出了端木府,一路上自是引來不少打量的目光,只是岑隱周身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進的氣息,也沒人敢找他搭話,也包括劉嬤嬤。
目送人出了角門,劉嬤嬤如釋重負,只覺得這未來大姑爺與未來四姑爺?shù)男宰硬顒e實在是太大了,一個冷,一個熱,以后新姑爺一起來拜年祝壽什么的,這兩人能說得上話嗎?
岑隱策馬出了端木家,明明他的手里抓著粗糙的馬繩,可是他的掌心卻仿佛還能感覺到方才那溫?zé)峒毮伒挠|感。
鼻端也縈繞著屬于她的味道。
心里更是盤踞著她的身影,揮之不去……
他騙不了自己!
“砰!”
后方傳來了角門關(guān)閉的聲音,岑隱一下子被驚醒,下意識地回頭朝那閉合的角門看去,恍如當(dāng)頭被澆下一桶冷水似的,整個人瞬間冷靜了下來。
岑隱一夾馬腹,策馬離去,迎面而來的風(fēng)吹起他半束半扎的烏發(fā),透著幾分冷淡與桀驁。
岑隱的眼神冰冷如刀鋒。
慕祐景其實可有可無,留著他本來也不過是為了轉(zhuǎn)移朝臣、士林和百姓的視線。
慕炎回京后,已經(jīng)大刀闊斧的地提出了幾項改革,包括軍餉、賦稅、恩蔭等,雖然也引起了朝中的一些動蕩與朝臣的質(zhì)疑,但是大體上,局勢還是可控的。
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有慕祐景在前面折騰,分散了部分朝臣的注意力,讓他們拿不準(zhǔn)方向,行事難免就會瞻前顧后。
要是少了慕祐景的存在,就等于要把慕炎推到了最前面,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那么,慕炎作為下一任的皇帝,他的任何改革、異動恐怕都會引來極大的反彈,那些個官、士林,甚至百姓就能一窩蜂地攻訐他。
像現(xiàn)在,不管慕炎提出什么改革,慕祐景一黨的人必然要反對,要痛斥,如此一來,反倒讓那些官糾結(jié)了,如果附和慕祐景一黨,那豈不是表示支持三皇子登基?!
對于那些只想做純臣直臣以及還在觀望形勢的官員而,這就不太對了!
古語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些朝臣一猶豫,就會錯過最佳的時機,反對新政的人自然而然就少了,新政的推行就會順利許多。
慕炎回京也不過兩個多月,軍餉和賦稅的改革都進展得十分順利,要是沒有慕祐景,多少會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岑隱心緒飛轉(zhuǎn),盡情地策馬奔馳著,目光望著前方碧藍通透的天空。
這些年來,大盛內(nèi)憂外患,岌岌可危,在這種特殊時刻,他為了行之有效,一直采取的是一種鐵腕政策,說一不二,不給任何人反對的機會。
可是,待到將來除外敵、平內(nèi)亂后,這片萬里江山漸漸穩(wěn)定下來后,慕炎就不能再走他的舊路,畢竟,治理一個國家,必須有虛懷若谷、敢于納諫的心胸,總不能誰反對就弄死誰,那就是暴君了。
原本,按照岑隱的計劃,是打算再等等,讓慕祐景再當(dāng)一會兒幌子的……
可是,她不高興了!
岑隱的眼前又浮現(xiàn)端木紜那張微微發(fā)白的俏臉,心口一緊,那雙狹長幽黑的眼眸中閃著微光,其中有心疼,有憐惜……最后變?yōu)閼厝说谋洹?
烈日漸漸西下,此時此刻,身在晉州的慕炎還不知道京里出的事,也不知道端木緋正為了端木憲的事悶悶不樂。
封炎在前天中午就抵達了晉州。
彼時,岑隱派去跟著肖天的三個東廠番子已經(jīng)沿著萬壑山谷旁的永江順著水流方向找過一圈,暫時還處于“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狀態(tài)。
不過,也并非是全無收獲。
他們在永江的下游找到了血跡、爬行和躲藏留下的痕跡,既然沒發(fā)現(xiàn)尸體,那就是好消息,基本可以推斷出人應(yīng)該還活著,而且機警地躲過了敵人的追擊,只不過,同樣地,也讓東廠番子失去了他的蹤影。
在慕炎抵達以前,那三個東廠番子已經(jīng)在附近的幾個村鎮(zhèn)都找過了,還是沒有尋到肖天的下落。
慕炎與那三個東廠番子會合后,根據(jù)那一帶的輿圖,仔細分析了地形,再撇除東廠已經(jīng)查看過的村鎮(zhèn),猜測肖天有可能去了建寧寺一帶。
于是,慕炎即刻就帶人前往建寧寺。
建寧寺位于大寧山頂,是方圓二十里最大的一座寺廟。
想著建寧寺是佛門清凈地,慕炎只帶了五十精銳上山,剩下的人馬則留在了大寧縣附近扎營。
既然去了建寧寺,慕炎當(dāng)然要去拜會在寺中清修的簡王太妃。
簡王太妃是孀居之人,又在為夫守孝,本來不便見外男,不過慕炎是舞陽的堂兄,又是相熟的晚輩,也就沒太拘泥那些個繁文縟節(jié)。
自打慕炎去歲去南境后,簡王太妃、舞陽和君凌汐也近一年沒見過他了,此刻她們當(dāng)然也都知道了慕炎的身世,以及慕炎拿下懷州的功勛。
如今,再見慕炎,簡王太妃還頗有一種物是人非、恍如隔世的感覺,現(xiàn)在的慕炎讓她覺得陌生。
慕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了,更甚者,他將來還會……
簡王太妃心里遲疑了一瞬,不知道到底該用什么樣的姿態(tài)與態(tài)度對待慕炎。
簡王太妃還在猶豫,君凌汐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問道:“阿炎,有沒有我大哥的消息?”
舞陽也是一臉期待地看著慕炎,眸生異彩。
簡王太妃心里最記掛的當(dāng)然是在北境戰(zhàn)場的兒子,此刻再也顧不上心中的糾結(jié)了。
“阿然那邊一切都好!”
慕炎微微一笑,笑容融化了他的表情與氣質(zhì),仿佛戰(zhàn)場上的殺戮與朝堂上的勾心斗角都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他依舊是京城中那個鮮衣怒馬、桀驁輕狂的少年。
“幾天前,北境那邊剛剛傳來的捷報,不出意外的話,年前阿然就能凱旋回京?!蹦窖滋谷坏卣f道。
這個喜訊令得屋子里的氣氛登時一松,簡王太妃、舞陽和君凌汐三人的臉上都洋溢起喜悅的笑容。
她們也知道北境那邊連連有捷報,北燕人節(jié)節(jié)敗退,戰(zhàn)況于大盛有利,卻也沒想到今年就可以結(jié)束戰(zhàn)事!
“太好了!太好了!”簡王太妃連聲道,原本略顯憔悴的面龐因為慕炎帶來的這個喜訊有了光彩,容光煥發(fā)。
她雙手合十,念了聲“菩薩保佑”,眼眶微微酸澀。
她來建寧寺清修一方面是為了替亡夫守孝,另一方面也是想替遠在北境的兒子君然祈福,又能避開京中的紛紛擾擾,一舉三得。
簡王太妃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慕炎說的雖然不多,但這幾句話句句推心置腹,把機密的軍情告訴了她們?nèi)恕?
這是慕炎的一種表態(tài)。
簡王太妃心里松了一口氣:權(quán)利熏人眼,多少人在得到權(quán)勢后,忘了初心,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幸而慕炎不同,慕炎還是過去那個慕炎,不惜以身犯險也要奔赴北境,助自己的兒子一臂之力……
這樣的慕炎如果登基,應(yīng)該不會像今上那樣吧!
簡王太妃慢慢地捻動著手里的佛珠串,又想到了亡夫,想到那段極為艱辛的歲月……
就坐在簡王太妃身旁的舞陽一眼就看出她在想先簡王君霽,舞陽若無其事地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道:“母妃,待阿然回來,明年的浴佛節(jié),我們再一起來這里還愿可好?”
簡王太妃連忙點頭道:“舞陽還是你想得周到。是該來還愿,一定要來向菩薩還愿才行?!?
“到時候,我和小西一人抄一卷《法華經(jīng)》到這里供奉著。”舞陽笑著道,君凌汐的小臉差點沒垮下來,抄經(jīng)書什么的實在是太挑戰(zhàn)她的耐心了。
知女莫若母,簡王太妃當(dāng)然看得出女兒的不甘愿,只當(dāng)做沒看到。她覺得女兒都快及笄的人,是該靜下心,抄抄佛經(jīng),做做女紅什么的。
慕炎被舞陽一說,也有些心動,建寧寺一帶風(fēng)景不錯,端木緋應(yīng)該也會喜歡,也許來年的浴佛節(jié)他也可以帶她一起來……
念頭一閃而過,慕炎還記得此行的正事,也不再寒暄,進入了正題:“太妃,舞陽,小西,最近寺里或者周邊可曾發(fā)生過什么特別的事,或者有什么古怪的生人?”
“……”簡王太妃一頭霧水。
舞陽怔了怔,從慕炎帶來的喜訊回過神來,她就立刻想明白了?,F(xiàn)在京中局勢錯綜復(fù)雜,慕炎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突然跑來建寧寺,定是有原由的。
“出了什么事?”舞陽直接問道。
“我有一個朋友被人伏擊,受了點傷,暫時失去了聯(lián)系。我估計他可能是躲到了這附近養(yǎng)傷?!蹦窖字粨炝四苷f的說。
簡王太妃深居簡出,每日基本上都是念佛吃素,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問舞陽和君凌汐道:“舞陽,小西,你們可知道什么?”
君凌汐想了想,突然低呼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也許知道一點?!彼惶_定地說道,努力回憶著當(dāng)時的事,“三天前,我在后寺的荷花池邊散步時,好像看到地上有點血跡,當(dāng)時我也沒太在意,還以為是香客或者僧人在寺里偷偷殺生食葷……”
現(xiàn)在聽慕炎這么一說,君凌汐才驟然意識到也許不太對勁。
“……”簡王太妃的眼角抽了抽,對于這個女兒實在是有些沒轍,正常人會往偷吃葷食的方向想嗎?
舞陽則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容明朗。這個想法很“小西”。
君凌汐本來就是坐不住的性子,急切地站起身來,道:“阿炎,我?guī)闳ツ莻€地方看看?!?
簡王太妃看著女兒這逃脫的樣子,心里暗暗搖頭,轉(zhuǎn)頭對舞陽道:“舞陽,你跟他們一起去看看吧?!?
三人告退后,就在君凌汐的指引下,往后寺去了。
建寧寺濃蔭密匝,郁郁蔥蔥,給周圍的殿宇、庭院都染上了綠意,靜謐而安詳,置身其中,讓人覺得心緒平和。
寺內(nèi)香客不多,他們這一路走來,路上只偶遇了幾個僧人。
“就在那邊的荷花池!”
君凌汐抬手指向了前方的荷花池,現(xiàn)在正是荷花怒綻的季節(jié),一池荷塘綠葉田田,荷香陣陣。
君凌汐帶著慕炎和舞陽來到荷花池邊的一座假山旁,指著一個黑黢黢的假山洞道:“就是這里?!?
慕炎走過去,蹲在了假山洞口,定睛一看,就發(fā)現(xiàn)地上的幾叢野草旁果然有一灘暗紅色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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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14:30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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