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人與謝向菱四目對視,點點頭道:“如果嫁妝單子上確有此物,那是該查?!?
他轉頭吩咐司務道,“你去翻翻那份從禮部借來的嫁妝單子,瞧瞧有沒有一對和田白玉觀音瓶?!彼桓蓖ㄇ檫_理的樣子。
謝向菱可不怕他查,唇角翹得更高了,覺得自己這步棋走得真是漂亮。
“黎大人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她語氣一緩,之前打了一棒子,現在又給一顆甜棗,“我看你們都察院都是謹慎行的,想來不會知法犯法,應該不會拿,說不定是其他的‘外人’?!?
說著“外人”時,謝向菱的目光朝屋外望去,看向了院子口的端木緋。
涵星是公主,不是外人,那么謝向菱指的當然是端木緋了。
啊?!端木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臉的莫名,怎么就扯上她了。
黎大人似乎有些不太確定,問道:“三皇子妃,您是說偷了您的東西的是……”
“端木四姑娘!”謝向菱全然不避諱地指名道姓,“指不定就是她眼皮子淺,偷拿的?!?
涵星也眨了眨眼,被謝向菱的不按理出牌給驚到了。她的腦子被敲壞吧?連這種鬼話都說得出口?!
連慕祐景都聽不下去了,再勸道:“菱兒,端木四姑娘根本沒進來過,又怎么會拿你的東西呢!”
慕祐景心里是甩謝向菱一巴掌的沖動都有了,外祖父說得沒錯,謝家一個兩個三個都是蠢人,承恩公是,皇后是,謝向菱也是!
然而,謝向菱還不肯順著臺階下,反駁道:“那可不好說,指不定是她使喚了哪個內侍趁亂偷拿的。”
“反正她到底有沒有拿,搜了不就知道了!”
“今天我非要把那個賊揪出來不可!”
謝向菱理直氣壯地說著,打算今天一定要端木緋一個教訓,她謝向菱的熱鬧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慕祐景的臉上仿佛覆了層寒冰似的,懶得再理會謝向菱了。
司務查了嫁妝單子后,很快就去回稟黎大人:“黎大人,這嫁妝單子上確實有一對和田玉觀音瓶?!?
司務指了指嫁妝單子上的某處,黎大人捋著胡須,點了點頭。
謝向菱更得意了,笑吟吟地催促道:“黎大人,現在可以搜了吧?”
謝向菱又坐回了太師椅上,笑容矜持,姿態(tài)優(yōu)雅,端起了手邊的茶盅。
她怎么說也是三皇子妃,舞陽是大公主,仗著長姐的身份可以訓她打她,可是端木緋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臣女,還敢在她跟前放肆。
黎大人又點了點頭:“三皇子妃這里丟了東西,自當好好查清楚,是該搜?!?
他抬手指向了謝向菱,陰陽怪氣地說道:“沒準是三皇子妃自己不小心拿了呢!給本官搜!”
謝向菱手一滑,茶盅便脫手而出,一旁的丫鬟根本來不及救急,就聽“啪”的一聲,那茶盅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熱燙的茶水濺濕了她的裙裾。
“你……”謝向菱手指發(fā)顫地指了指黎大人,又指了指端木緋,“你堂堂左都御史也被她收買了?!”
“是,黎大人!”
今日負責給督察院領路的兩個內侍迫不及待地領命,神色間皆是躍躍欲試。
這可是一個在四姑娘跟前露臉的大好機會。
再說了,這里有這么多雙眼睛盯著,事情肯定會傳到督主耳朵里。
那兩個內侍笑吟吟地走向謝向菱,嘴里沒什么誠意地說著“的罪了”。
“三皇子妃!”夏蝶外強中干地沖到謝向菱身前試圖阻攔,可她不過一個弱女子,其中一個內侍隨手一扯一推,她就狼狽地往旁邊倒去,又上來另外兩個內侍一左一右地鉗住了她。
眼看身旁無人相護,謝向菱才知道怕了。
她今天要是再被這些內侍搜了身,那豈不是成為整個宮廷的笑話了,以后哪個下人會把這個三皇子妃放在眼里!
“放肆!你們敢!”
“你們就不怕我治你們的罪嗎?!”
“放開我……”
謝向菱歇斯底里地叫囂不已,卻是徒勞無功。
內侍平日里做慣了這種差事,動作極為利索,輕而易舉就掐著謝向菱軟肋讓她動彈不得。
任是她這么掙扎,還是在眾目睽睽下被這兩個內侍從頭到腳地搜了個遍。
慕祐景移開了目光,默不作聲。
謝向菱的性子實在是太過驕橫了,也該讓她吃個虧,搞清楚她現在的身份,下次別鬧了。
很快,兩個內侍就搜完身,放開了謝向菱。
謝向菱的臉色乍紅乍白,櫻唇劇烈地顫動著,只覺得屋子里其他人的目光像千萬道針般狠狠地扎在她身上。
她心里不僅恨黎大人,更恨慕祐景無所作為,任由這些閹人如此欺辱她!
那兩個內侍可不在意謝向菱怎么想,轉身去回稟黎大人:“黎大人,東西不在三皇子妃身上?!?
黎大人慢慢地捋著胡須,煞有其事地點頭道:“既然不在三皇子妃的身上,那指不定是落在了屋子某處了。”他沉吟著下令道,“給本官繼續(xù)搜,里里外外地都搜個仔細,還有這院子里的下人也得好好搜!”
那些衙差們立即領命,對三所的嬤嬤、丫鬟、宮女、內侍,可一點也不客氣,該搜搜,該查查。
黎大人又抬手指向了周圍的那一箱箱嫁妝,“對了,這些嫁妝也全部都搬走,拿回去好好查!”
慕祐景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暗惱謝向菱這蠢婦壞了事。
本來都察院只是來這里登記嫁妝,現在可好了,讓他們找到了借口抬走這些嫁妝了。但愿他們不會從這些嫁妝上查出什么……
慕祐景的瞳孔深邃如淵,想著外祖父的叮囑,壓下了心頭的洶涌,然而,黎大人仿佛試圖挑戰(zhàn)他的忍耐度般,又道:“來人,把三皇子妃也一并帶走取證!”
什么?!慕祐景沒想到竟然發(fā)展到這個地步,面色終于變了。
這要是真讓人把謝向菱從這里帶去都察院,怕是不消半天,整個京城都會知道這件事了,他可就徹底沒臉了。
“不行!”慕祐景上前了兩步,走到謝向菱身側,冷聲道,“人……你們不能帶走!”
謝向菱見慕祐景維護她,心底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花,目露期待地看著他。
“三皇子殿下?!崩璐笕苏酒鹕韥?,隨意地拱了拱手。
黎大人身為左都御史,本來做得就是得罪人的差事,哪里會怕得罪慕祐景,一本正經地說道:“不知道殿下對這件失竊案有何高見?要不要也一起去都察院詳談?”
黎大人這兩句的態(tài)度已經近乎在挑釁了。
“……”慕祐景抿唇不語,眸色更幽深了。
他毫不懷疑,要是他堅持留下謝向菱,這位左都御史連自己也敢強押去都察院。
轉瞬間,謝向菱又被當頭倒了一桶冷水,潑了個透心涼,瞪著慕祐景的側臉。他……他到底還是不是男人?!竟然讓一個臣子這么騎到他脖子上!
黎大人見慕祐景不語,也沒再咄咄逼人,嘆道:“宮中一向禁衛(wèi)森嚴,東西都能丟,那可真是了不得了,必須得好好查。”
“殿下您放心,只要查清楚了失物,下官就把人放回來?!?
話語間,之前搜身的那兩個內侍已經過去謝向菱那邊“請”人了。
“放開我!”
謝向菱一邊尖叫,一邊拼命地掙扎著,還是被這兩個內侍一左一右地鉗住了胳膊,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屋。
掙扎間,她頭發(fā)上的發(fā)釵也被掙落,幾縷碎發(fā)凌亂地散在了頰畔,形若瘋婦。
端木緋和涵星面面相看,表姐妹倆的臉上皆是一難盡。
涵星拍拍胸口,暗自慶幸著:幸好,幸好這一位不是她的大皇嫂!
哎呀,她待會一定要去警告母妃給她挑大皇嫂時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仔細仔細再仔細。這要是娶到第二個“謝向菱”,那不是存心找堵嗎?!
謝向菱很快就被內侍拖出了三所的院子,凄厲的尖叫聲漸漸遠去……
慕祐景直直地看著那空蕩蕩的院子口,這一瞬,他后悔了。
謝家人根本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他和謝家綁上關系是不是錯了?
這謝家一個個都是眼皮淺又沒用的東西!慕祐景暗暗地握了握拳。
與此同時,都察院的衙差們搜完了這里的下人后,就開始搬堆在地上的這些嫁妝,一箱接著一箱魚貫地抬了出去……
涵星對著那些嫁妝張望了一番,就覺得無趣了。這熱鬧也差不多看完了。
涵星正打算拉著端木緋走人,卻被慕祐景叫住了:“四皇妹?!?
“三皇兄?!焙侵缓昧舨?,敷衍地笑了笑。
屋里屋外,喧喧嚷嚷,一片嘈雜。
慕祐景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樣子,神情間再看不出一絲窘迫,彬彬有禮,猶如和風細雨,與周圍的喧鬧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四皇妹,端木四姑娘,見笑了?!蹦降v景對著表姐妹倆微微一笑,氣度從容,“一點誤會,你們可別放在心上?!?
慕祐景一邊說話,一邊不動聲色地瞥著涵星身旁的端木緋,心里再一次感慨他當初決定得太急了。
他不該三心二意的,他當初就應該設法把端木緋從慕炎手中搶過來,以她為橋梁向岑隱示好才是。
若是他一心投靠岑隱,他不信岑隱會不動心。
畢竟日后能繼位的只有皇子,無論是他,還是大皇兄,又或者岑隱隨便扶一個小皇弟上位,岑隱一個閹人總不可能自己坐上這個位置。
若是他能讓岑隱看到他的價值,岑隱必會考慮他的!
想著,慕祐景的眼眸變得熾熱起來,心潮翻涌。
端木緋靜靜地看著慕祐景但笑不語,由著涵星應付慕祐景。
涵星隨意地揮揮手,呵呵地笑:“三皇兄放心,本宮不會放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