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帥……”蘇娜還想再說什么,她往左移了一步,想繞過中年將士,卻見另一個高大健壯的將士快步走了過來,如一堵墻般擋在了前方。
他神情冰冷地看著蘇娜,目光中毫不掩飾的嫌惡,粗聲道:“走吧!”
赫爾辛看氣氛不對,連忙賠笑:“我們這就走?!彼洲D(zhuǎn)頭對著蘇娜道,“大公主,我們走吧。”他們還是回去和王上商議后再決定下一步吧。
蘇娜心里猶是不甘,但終究是沒再說什么,率先從帳子里走了出去,昂首挺胸。
那中年將士送走兩個南懷人走后,帳子里靜了下來,幾個將士眼神古怪地互相對視著。
靜了幾息后,一個方臉小將哈哈地笑了,玩笑地對著封炎說道:“公子,末將看著這南懷大公主卻是個難得的美人,公子艷福不淺,納回來當個暖床的也不錯?!?
他擠眉弄眼,辭輕佻,引得另外幾個與他相熟的將士也笑了出來。
“公子,這議和我們不能退讓,美人也可以不退的?”另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將笑嘻嘻地接口道,帶著一點起哄的味道。
封炎斜了這兩人一眼,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卻不知怎么地看得其他人心中一凜,感覺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
莫非他們方才說錯話了?!那方臉小將與那皮膚黝黑的小將彼此看了看。
“看來你們是休息夠了,去外面跑五十圈?!狈庋仔Σ[瞇地說道。
“……”幾個將士霎時都笑不出來了。
封炎沒再多說,直接站起身來,隨意地撫了兩下袍子,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帳子。
帳子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中。
兩個小將傻乎乎地望著那道簾子,還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是說錯了什么。
另一個虬髯胡將士好意地提點道:“你們不知道?公子早定了親了?!?
“訂親?”其中有幾個將士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有人疑惑地挑了挑眉,“訂了親又怎么樣?!”
“就是?!蹦欠侥樞⒉唤獾卣f道,“那什么南懷大公主不過戰(zhàn)敗蠻夷進獻的一個玩物,日后公子給個侍妾的名分就不錯了?!边@什么南蠻子公主總不會奢望她還能做公子的正室吧!
三四個將士皆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也有兩人早就知道封炎定過親,一個白面無須的將士不屑地說道:“再說了,公子那門親事是‘那一位’賜的,是貴妃娘娘的侄女,說穿了,也不過是‘那一位’用她來監(jiān)視公子罷了。公子是什么人物,這種親事他要來干什么!”
“趙老哥,”一個形容俊朗的青年將士拍了拍那白面無須的將士道,“公子的婚事畢竟是他的私事,還容不得我們置喙?!?
“公子的親事與這蠻夷公主也沒什么干系,也就一個蠻夷公主,公子不要就不要唄。”
“就是啊……”
“你們胡說八道什么?!”就在這時,那個中年將士送了兩個南懷人離開后,又回了帳子,恰好聽到了這番話,再掀開簾子的同時,忍不住出聲斥道,那張硬朗的面龐板了起來,不怒自威。
“王副將。”其他將士喚了一聲,臉上有些驚訝:王副將平日里很好說話的,很少這副樣子。
那方臉小將賠笑著道:“王副將,我們也就是隨便聊幾句?!?
其他幾人也是頻頻點頭。
王副將的臉色沒有因此緩和下來,反而變得更為嚴厲,環(huán)視帳子里的一干將士道:“你們都這么大人,嘴巴也還沒個門!”
“對于公子的未婚妻,你們知道多少?!什么也不知道,還敢在這里大放闕詞?!”
“那位端木四姑娘可不僅僅是貴妃家的姑娘而已!”
王副將一字比一字冷冽,一句比一句犀利,反倒讓那方臉小將有些不服氣,輕聲嘀咕了一句:“不就是首輔家的姑娘嗎?”
王副將冷眼斜了那方臉小將一眼,心里暗暗搖頭:真是無知者才無畏?。?
“你知道什么?!端木四姑娘冰雪聰明,天賦異稟,有孔明之才?!蓖醺睂⒄?。
“……”一帳子的將士們聽著都傻眼了,心思難得達成了一致:王副將未免說得也太夸張了吧。
王副將用一種憐憫的眼神掃視了他們一圈,拋出一個又一個驚人的事實:“你們可知道你們手里的火銃就是端木四姑娘造出來的?”
“……”一干將士眼睛微微睜大。
“制造火藥的硝石礦也是端木四姑娘發(fā)現(xiàn)后,告訴公子的?!?
“……”一干將士已是目瞪口呆。
“你們能活著越過黑水沼澤,也是出自端木四姑娘給公子出的主意。”
“……”一干將士驚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他們沒聽錯吧?!將士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甚至狠狠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除了那些死在火銃下的亡魂,最了解火銃厲害的人大概就是他們這些手持這神兵利器的人。
他們手中的火銃與現(xiàn)在大盛神機營所使用的火銃幾乎是兩種東西,后者沉重、累贅,需要兩人合作;前者輕巧、便捷,單人就可上手。
無論是在南境戰(zhàn)場,還是在這南懷,火銃都在戰(zhàn)場上發(fā)揮出了神乎其神的戰(zhàn)力!
有人震驚,有人贊嘆,有人難以置信,也有人還是有幾分不以為然,悄悄地交換著眼神,暗道:就算這位端木四姑娘有孔明之才,與公子納妾又有何相干?!公子是什么人,總不可能連個妾也沒有吧?待公子正了名,以后這三宮六院肯定是免不了的……
不過這些話,他們就不敢放在嘴上說了。
這時,那虬髯胡將士粗聲地對著方臉小將二人道:“你們兩個,公子罰你們五十圈不冤枉,趕緊跑去吧。以后再編排四姑娘,我可就要稟公子去了!”
那方臉小將與那皮膚黝黑的小將皆是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一前一后地出了帳子,跑步去了。
封炎雖然從來不端架子,平日里與他們這些下屬也都是談笑風生,但是嚴苛起來,誰都怕。
此時已經(jīng)是酉時過半,夕陽一點點地落下,還剩下西邊天際那一抹黯淡的橘紅色,眼看著就要被黑暗徹底吞噬。
使臣赫爾辛和大公主蘇娜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天色般晦暗,兩人已經(jīng)回到了位于大越城中央的,正向南懷王稟報方才封炎提出的條件。
赫爾辛低著頭,不敢直視南懷王。
“啪!”
南懷王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案頭,震得案上的茶杯、果盆等等都隨之震了一震。
殿內(nèi)的那些宮人們嚇得噤若寒蟬,一個個斂息屏氣。
“赫爾辛!”南懷王指著赫爾辛的鼻子,遷怒地斥責道,“你是怎么辦事的??!”
赫爾辛不敢反駁,頭低得更低了。
南懷王的臉色難看極了,仿佛陰云罩頂般,憤怒之外,更多的是恐懼。
如今,他們大懷可謂是危機重重。
都城只有守兵一萬而已,這一萬還包含了臨時從周邊幾城調(diào)來的援兵,即便他有心再從邊境或者南境調(diào)兵,援兵恐怕也來不及趕到都城了。
大越城易守難攻,這是地利,正常情況下,他們是可以借此多支撐一段時日等到援兵趕來,偏偏大盛軍手上有神兵利器,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而且每每攻城都是疾如風、迅如雷,攻下一座城池甚至不用三天。
他是在幾天前才得知消息的,也想過派兵支援其他幾城攔下大盛軍,可是每一次都晚了一步,只能一次次地把兵力后撤,最后聚集在都城。
此刻回想起來,還有種猶如置身夢境的不真實感,仿佛眨眼間敵軍就兵臨城下了。
事情怎么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呢?。?
想著,南懷王的臉色更陰沉了,渾身繃緊。
他們本想借著北境之危一舉拿下大盛,誰料現(xiàn)在卻反而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他們大懷反而面臨著亡國的危機。
“啪!”
南懷王又是一掌拍在案上,氣得額角青筋暴起,怒罵道:“歷熙寧這沒用的東西,他到底是怎么讓大盛軍偷偷潛進了我大懷!”
歷熙寧是南懷派去大盛的北征大元帥,是南懷王的親信,周圍的其他臣子可不敢隨意附和,三三兩兩地彼此對視著。
一個發(fā)須花白的老臣大著膽子出聲道:“王上,臣聽聞他們中原有句俗話,漫天開價,坐地還價。會不會是大盛軍的那位元帥覺得吾國給的條件不夠好?”
“……”南懷王瞇了瞇眼,似乎略有幾分動容。
下方的臣子們看出南懷王對這個提議有些心動,便又有一個留著短須的中年大臣順著這個話題說道:“慶平大人說的是。王上,不若如此,除了原來的條件外,再增加一些給那位大盛元帥的好處,給予礦產(chǎn)或者封邑?”要知道在中原,那是只有親王、公侯才能享有領(lǐng)地或食邑。
那發(fā)須花白的老臣拈須頷首,然后看向了一旁的大公主蘇娜,意味深長地說道:“大公主,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您是我大懷的公主,也要多盡盡心啊?!?
他這么一說,周圍那些大臣的目光就全都看向了站在赫爾辛身旁的大公主蘇娜,也包括南懷王。
“……”蘇娜俏臉一僵,心中愈發(fā)不快,暗罵了聲:慶平這老不死的!
在他們大懷,也曾出過兩任女王,她作為公主,也可以是王位的繼承人,可就是這些老不死的以前都反對父王立她為太女,支持她的王弟大王子蘇里。
現(xiàn)在倒好,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倒是盯上她了!
蘇娜恨不得一掌摑在慶平臉上,然而,大懷危在旦夕,現(xiàn)在也只能先一致對外。
母后在世時教導過她,所謂危機,是危險,同時也是機會。
她可不會平白把王位拱手讓給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