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季家姑娘獻(xiàn)銀有功,要是任由王家吞了季家的錢,外人只會說自己這個當(dāng)皇帝的不能為有功之臣主持公道,甚至于沒準(zhǔn)還要說他幫著王家欺負(fù)一個孤女。
幸好岑隱把這件事辦得漂亮極了!
皇帝呷了兩口茶,又看向了封炎,贊道:“阿炎,這趟差事你辦得不錯,沒辜負(fù)朕對你的信任。”
“這一路,你辛苦了,在這里好好歇息兩天,后天我們就要過江了,陪你母親好好在江南玩玩,她也好些年來沒下過江南了。”
“是,皇上舅舅。”封炎站起身來,抱拳行禮,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皇帝似乎從他的動作中看出了什么,哈哈大笑,揮了揮手道:“阿炎,你下去休息吧。”
封炎欣然應(yīng)下,帶著那個沉甸甸的書箱退下了,疾步匆匆地前往安平所在的那艘沙船,一直來到沙船二層的其中一間船艙門口。
門簾的另一邊傳來了端木緋清脆甜糯的聲音:“殿下,那位阮姑娘的歌唱得真是好極了,聲線空靈婉約,不染塵埃,我以前也聽過不少人唱《浣溪沙》、《漢宮春》,與她相比,都相形見絀……”
封炎唇角一勾,打簾進(jìn)去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茶香。
安平和端木緋正在吃封炎今天捎來的茶糕。
這茶糕雖然名稱中有個“茶”字,不過實際上它并沒有用到茶葉作為材料,不過是因為它是配茶吃的,所以才有了這個名字。
挑簾聲引得安平和端木緋都循聲朝封炎看去,安平心情大好,明艷的臉龐上笑不絕口。
“阿炎,你快來坐下?!卑财秸泻舴庋走^去坐下,“剛剛緋兒正和本宮說,她在城里的一家茶館聽了幾首小曲不錯,干脆你明天再帶她去聽吧。”
安平眨眨眼,意思是,兒子不用客氣!
端木緋差點(diǎn)被茶水嗆到,咽下口里的茶水后,含糊地咕噥了一句:“以后估計是聽不到了……”
安平挑了挑眉,沒等她文,封炎就直接把話挑明了:“皇上剛剛才把她接過來了?!?
雖然封炎沒聽過阮菱歌唱歌,但是他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大概發(fā)生了什么事。
安平嘴角勾出了一個嘲諷的弧度,一邊端起茶盅,一邊淡淡地說道:“本宮的那個皇弟啊,這么些年總在女人身上吃虧,還學(xué)不乖……”
她說了這句后就點(diǎn)到為止,不再提皇帝,生怕說多了污了端木緋的的耳朵。
安平淺呷了熱茶后,話鋒一轉(zhuǎn):“阿炎,你帶回來的茶糕與桃酥,味道不錯?!?
端木緋深以為然,笑吟吟地接口道:“是啊,這茶糕可真好吃,松軟,清香,鮮美,配上殿下的普洱茶恰恰好?!?
話語間,子月給封炎也上了普洱茶。
封炎就著普洱茶也吃起茶糕來,他一口一個,三兩下就吃了大半碟,心里沾沾自喜,覺得自己今天又做了一件讓蓁蓁歡喜的事。
封炎抬手又去拈碟子上最后一塊茶糕,這時,端木緋出聲勸了一句:“阿炎,茶糕是糯米做的,晚上吃太多容易積食……吃點(diǎn)桃酥吧”
其實阿炎(自己)的腸胃挺好的!
安平和封炎母子倆心有靈犀地想著,封炎聽話極了,立刻就改吃了桃酥,心里甜得簡直掉進(jìn)蜜罐子了:蓁蓁真關(guān)心自己??!
看著傻兒子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傻樣子,安平忍俊不禁,面上不動聲色,其實笑得肚子都痛了。
這對小兒女實在是太有趣了。
安平定了定神,才道:“阿炎,你帶緋兒出去玩吧,不用在這里陪本宮?!?
封炎給娘親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覺得娘親真是體貼,笑著應(yīng)了。
端木緋放下茶盅,起身告退。
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船艙,端木緋本想找個小內(nèi)侍接手封炎手里的那箱書,可是她的話還沒出口,就聽封炎搶先一步說道:“蓁蓁,我先幫你把這些書搬去你那里吧。”
他既然這么提議了,端木緋便也就順勢應(yīng)了,帶著他去了她的小書房。
安平特意給端木緋安排了一間帶稍間的屋子,端木緋就用稍間當(dāng)了自己的小書房。
她在船上住了二十多天,書房里也堆了不少東西了,除了文房四寶書籍外,還有不少端木緋最近完成的字畫以及她最近買的小玩意,比如折扇、筆擱等等,窗邊還養(yǎng)了一缸魚,兩尾青黑色的魚兒在水草歡快地甩著尾巴。
這是……
封炎的目光在那兩尾小魚上流連了幾息,端木緋笑著道:“這是我前兩天和涵星表姐一起釣的魚?!焙窍铀灥聂~瘦,她干脆就把魚養(yǎng)起來了。
封炎有些羨慕地看著魚缸中的那兩尾魚兒,他也想和蓁蓁一起釣魚!
端木緋看出了他臉上的羨慕之色,還以為是封炎羨慕她們出來玩了那么久。
她心念一動,拉了拉封炎的袖子,笑吟吟地說道:“一路行船時,我沿途畫了不少畫,你要看看嗎?”
那是當(dāng)然!封炎那雙漂亮的鳳眼如同烏云散盡露出太陽般,明亮而又燦爛。
他笑了,直點(diǎn)頭,連屋子里似乎都隨著他明朗的笑容而亮了不少。
端木緋也被他感染了笑意,帶著他走到了書案前。
書案的右邊放著一個偌大的白瓷觀音瓶,端木緋把它當(dāng)作了畫筒用,畫好的畫大多卷成了筒狀放在觀音瓶中。
端木緋一邊一幅幅地把畫展開,一邊告訴封炎:
“阿炎,你看這是我們在蓼城上船后我畫的船隊出發(fā)時的情景?!?
“還有這兩幅,是我在錦山堰畫的,這幅是錦山堰碼頭……還有這幅是我和涵星表姐、攸表哥在城里的一家戲樓看梆子戲?!?
“這是我經(jīng)過大寰山一帶,從運(yùn)河上遠(yuǎn)眺,畫的這幅山水圖?!?
“對了,還有這一幅,你一定要看看……”
好一會兒,屋子里就只有端木緋一人清脆的聲音,侃侃而談。
封炎一會兒看看端木緋的那些畫,一會兒看看端木緋那張神采飛揚(yáng)的小臉,眼神更柔和了。
這一瞬,封炎忽然福至心靈,這是蓁蓁特意給他畫的吧!
沒錯,一定是這樣。
蓁蓁對他可真好,比對端木憲要好多了!
想著,封炎俊臉上的笑容更盛,心里像是泡在了蜜糖水中般,甜滋滋的。
端木緋看他的目光在畫上流連不去,笑容燦爛地說道:“你喜歡的話,都給你?!?
封炎差點(diǎn)脫口問“真的嗎”,但是話到嘴邊時還是咽了下去,他才不會給蓁蓁機(jī)會反悔呢!
封炎仔仔細(xì)細(xì)地把那五幅畫都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這些畫都一幅幅地卷了起來,把畫全部收進(jìn)了畫筒里。
見他喜歡,端木緋的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笑意盈盈。
她清清嗓子,又道:“阿炎,你一路舟車勞頓,要不要去歇一會兒?”
“我不累?!狈庋缀芎V定地說道。有蓁蓁在,他精神著呢。
端木緋看著他,眼神有些恍惚,不知為何,忽然就想起了封炎小時候的樣子,這家伙從小就倔強(qiáng)得很……
憶起記憶中年幼的封炎,那時候的他比現(xiàn)在看起來還要像安平長公主,雌雄莫辨,可愛得像個姑娘家……
她有些手癢了。
端木緋眨了眨眼,笑瞇瞇地提議道:“阿炎,我們?nèi)ゼ装迳洗荡碉L(fēng),我彈琴給你聽。”
好!封炎又怎么會說不好。
他很殷勤地親自給端木緋搬了她的那把“鳴玉”,兩人一出船艙,就有內(nèi)侍聞風(fēng)而動,封炎再也沒機(jī)會獻(xiàn)殷勤,從琴案、香爐、茶幾、茶具、美人榻到爐子等等,一應(yīng)俱全。
須臾,一陣清澈悠揚(yáng)的琴聲就自端木緋的指下流瀉而出,此刻夕陽已經(jīng)落在了河面上,映得西邊的河面上一片漂亮的金紅色,與那天上絢麗的云彩交相呼應(yīng)。
一陣悠揚(yáng)的琴聲自端木緋的指下,一曲《雙鶴聽泉》緩緩自晚風(fēng)中響起,如一股股清泉在千姿百態(tài)的奇峰異石間流淌而來,涓涓細(xì)流,溫柔恬靜,潤物細(xì)無聲……
封炎只是這么聽著,就覺得頭皮發(fā)麻,一種戰(zhàn)栗的感覺自背脊傳遍全身,就像是被順毛一樣。
他唇角微微翹起,渾身都放松了下來。
這樣可真好。
他心里發(fā)出滿足的喟嘆,不知不覺中,就閉上了眼,沉淪在了夢鄉(xiāng)中……
不遠(yuǎn)處的小元子探頭探腦地往船尾的方向皺了皺眉,從美人榻上封炎那緊閉的眼睛和放松的姿態(tài)可以判斷出他睡著了,心里暗暗搖頭:這位封公子實在是不像話!四姑娘好心彈琴給他聽,他、他、他竟然睡著了,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端木緋當(dāng)然也看到封炎閉上眼睡覺了,卻是得意地勾唇笑了,笑容中透著一絲狡黠。
這首《雙鶴聽泉》其實被她略略改編過,以前祖母楚太夫人睡不著時,她就會彈給她聽,這一曲用來助眠真是再好不過了。
果然,他睡著了!
須臾,琴聲止。
端木緋轉(zhuǎn)頭看向躺在美人榻上的封炎,封炎眼簾垂下,雙眸緊閉,那濃密長翹的睫毛在眼窩處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小麥色的肌膚在夕陽的余暉下呈現(xiàn)出一種健康的色澤。
他的鼻息均勻綿長,睡得很安穩(wěn),很恬靜……也很可愛!
端木緋笑得更燦爛了,仿佛一個做了壞事的孩童般,賊兮兮的。
她氣定神閑地拿出早就備好的文房四寶,鋪紙磨墨,盡情地?fù)]毫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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