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緋出痘的事此刻已經(jīng)傳開了,怕她無聊,每天都有各種各樣好玩的東西送到端木府來,有封炎送的,有岑隱送的,有李廷攸送的,有端木憲和端木珩滿京城淘來的,也有兩個公主送來的,把端木緋的內(nèi)室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小八哥每天都興奮極了,圍著那些新奇的小玩意轉(zhuǎn)。
這一日一早,小八哥又守來了一樣新玩意。
“蓁蓁,你看,這是岑公子剛剛派人送來給你的?!倍四炯嬇踔粋€雕花木匣子走了過來。
端木緋、小八哥和小狐貍都目光灼灼地盯著端木紜手里的那個瞎子,一人一鳥一狐的眼神出奇得相似,看得端木紜忍俊不禁地翹起了唇角。
端木紜把手里的木匣子放在了窗邊的小方幾上,在三道期待的視線中打開了匣子,從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玩偶。
那是一個手掌大小的玩偶,做成了一個西洋少女的模樣,一頭濃密卷曲的金色長發(fā)披散在身后,身上穿著一身粉紅色的西洋禮服,大大的裙擺蓬松如傘狀,少女身姿優(yōu)雅地坐在一把圓凳上,雙手置于一張圓桌上,右手拿著一支鵝毛筆,做出寫字的姿態(tài)。
端木紜也是此刻才第一次看到這個玩偶,同樣興致勃勃,道:“蓁蓁,岑公子派來的人說這個玩偶會動?!?
端木緋把這個玩偶打量了一番后,心念一動,吩咐碧蟬道:“碧蟬,你去磨些墨來?!?
碧蟬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立刻就去了,沒一會兒,她就熟練地磨好了墨。
端木緋的手上還包著布套,她指揮碧蟬把墨水倒在了玩偶手邊的小罐子上,然后又讓碧蟬把發(fā)條轉(zhuǎn)緊了。
“噠噠噠噠……”
在發(fā)條機(jī)械的轉(zhuǎn)動聲中,那個玩偶動了,它手執(zhí)鵝毛筆,一會兒蘸蘸小罐子的里的墨水,一會兒在紙上寫字,一會兒眨眨眼點點頭,似乎是若有所思。
端木緋看傻了眼,這個玩偶實在是太精致了,一看就是和那些音樂盒一樣是從西洋來的玩意。
小狐貍和小八哥也看呆了,尤其是小八哥,嫩黃的鳥喙張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須臾,那個玩偶就停了下來。
端木紜和端木緋都好奇地湊過去看那個玩偶在紙上寫了什么,那張約莫才一寸大小的白紙上留下了一些古怪扭曲的線條……
端木紜眨了眨眼,就聽端木緋道:“這是西洋文字,意思是快樂的一天?!?
端木緋看著那個玩偶,眼睛發(fā)亮,覺得這個玩偶真是太神奇了,這個小的身軀內(nèi),到底是安置了什么,才能讓它自己動起來,甚至還能寫字呢。
“呱呱!”
小八哥催促地叫了兩聲,一臉期待地看著碧蟬,仿佛在說,再來一遍。
碧蟬也正想再來一遍,她去裁了紙,取代了原來那張寫了字的紙,又給罐子里添了墨水,然后再次把發(fā)條上好。
很快,那個玩偶就動了起來,再次揮舞手里的鵝毛筆寫起字來。
一遍又一遍,反反復(fù)復(fù),不厭其煩。
中午,當(dāng)封炎再一次悄悄地來到了內(nèi)室中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端木緋、小狐貍和小八哥圍著那個寫字的玩偶,目光晶亮。
“封公子?!倍四揪p看到出現(xiàn)在窗外的封炎,也不意外。
這些天封炎來了好幾次,端木緋早就習(xí)慣了,但是小八哥一點也不習(xí)慣,嚇得從方幾上摔了下去,“呱呱”叫著,沒一會兒就飛得不見影了。
封炎完全沒在意小八哥,拎著一個食盒輕盈地躍進(jìn)了屋子里,“蓁蓁,我給你帶了些吃的來。”
今天已經(jīng)是端木緋出痘的第七天了,她臉上、身上的水痘已經(jīng)結(jié)痂,變硬,呈現(xiàn)暗紅色,太醫(yī)特意再三叮囑不可以去用手去摳,哪怕痘痂的邊緣開了一道縫,也不能去扯去撓,必須讓痘痂自己脫落,才能讓肌膚完全長好,不留疤痕。
端木緋的樣子看著還是有些可怕,就像是長滿了麻子似的。
但是封炎全不在意,只覺心疼。
這次的水痘把端木緋折騰得不淺,最前面三天的出痘期她不僅反復(fù)發(fā)燒,而且食欲不佳,現(xiàn)在整個人看來都瘦了一大圈,連身上的長襖都有些空蕩蕩的。
封炎急切地打開了食盒,把里面的點心一樣樣地取出來,道:“我娘說,出痘的人不可以吃過于辛辣油膩的食物,我給你帶了一些清淡解毒的點心。”
封炎今天帶來的是蜂蜜綠豆糕、馬蹄糕,還有一壺野菊花茶。
端木緋的眼睛登時就亮了,下意識地抬手就去拈綠豆糕。
“等等!”
封炎急忙出聲制止她,端木緋還套著布套的右手傻乎乎地停在了半空中,眨了眨眼。
下一瞬,她就見封炎拿起從食盒里拿出了一雙筷箸,然后小心翼翼地夾起了一塊綠豆糕,端木緋還以為他是自己要吃,可是跟著就看到筷箸夾的那塊綠豆糕送到了自己的嘴邊……
所以——
他這是要喂她吃?
端木緋的身子僵得更厲害了,想說她的手上雖然套了個布袋,但是吃塊綠豆糕還是可以自己來的。
封炎見她沒動,就把手里的筷箸又往端木緋櫻唇湊了湊,綠豆糕幾乎碰到了她的唇瓣……
端木緋最近這幾天被人“投喂”慣了,下意識地就張開了嘴,咬下了一口綠豆糕。
封炎滿意地笑了,俊美的臉龐上笑得如窗外的驕陽般燦爛。
端木緋木然地咬著綠豆糕,一口又一口,起初還覺得有些赧然,漸漸地,就破罐子破摔了,在心里對自己說,這也算不上什么。反正這些天她就是怎么被人“喂”過來的。
這些天,她在湛清院里幾乎是被當(dāng)成了易碎的搪瓷娃娃,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仿佛碰一下她,她就會碎了似的。
這種感覺讓端木緋有些不習(xí)慣……當(dāng)午夜夢回時,當(dāng)她高燒不退時,她感覺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彷如隔世。
以前,楚青辭的身子弱,她的心疾發(fā)作時,她時常連著幾個月躺在床榻上,嚴(yán)重時,連抬一下手的力氣都沒有,多虧了身邊的親人精心照顧,她才能活到了十四歲……
這才過了短短三年多,她卻有一種仿佛過了半輩子的感覺……
“蓁蓁……”封炎看出她的神色間隱約透著哀傷與懷念,忍不住喚了一聲,把“阿辭”兩個字硬是咽了回去。
他有一種直覺,方才她一定是想到了楚家,想到了過去……
端木緋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封炎夾的那塊綠豆糕已經(jīng)被她吃完了,而她差點就張嘴往那空空如也的筷箸上湊。
她有些尷尬,只好傻笑,試圖蒙混過去。
封炎立刻給了她一個臺階下:“要喝茶嗎?”
要!端木緋用力地直點頭,然而,當(dāng)她看到封炎開始給她倒花茶時,心里登時就咯噔一下,隱約浮現(xiàn)一個不妙的預(yù)感。
果然——
幾息后,一杯清香溫?zé)岬木栈ú铚惖搅怂脚稀?
端木緋再次僵住了,對方封炎清亮殷切的眼眸,心里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悲嘆:她真的真的……真的可以自己拿杯子的。
端木緋很努力地只用“四口”就把一杯花茶喝完了。
小狐貍給了她一個同情的眼神,見那個寫字的玩偶再也沒動彈,就無趣地縮回了自己的窩去。
眼看著封炎又要去給她倒茶,端木緋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笑瞇瞇地說道:“封公子,你真會照顧人?!?
蓁蓁在夸獎自己了!封炎的心里不由地冒起一個個名為喜悅的泡泡,脫口道:“你也是?!?
他正想表一番忠心,就聽門簾的另一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伴著端木紜的聲音:“蓁蓁!”
等端木紜進(jìn)來時,就發(fā)現(xiàn)妹妹的身旁多了好幾碟點心和一壺花茶,表情有些微妙。
端木緋的表情也有些古怪,還在想封炎那句“你也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端木紜朝窗外看了一眼,大致猜到了方才是誰來過,或者說,“某人”最近就沒少來。
雖然于禮不合,但是他們倆處得融洽,是好事。
端木紜灑脫地想著,笑瞇瞇地說道:“蓁蓁,該上藥了?!?
說話間,內(nèi)室的窗戶被人從里面“吱”地關(guān)上了。
端木紜小心地拉著端木緋的袖子,把她拉去了紫檀木座的屏風(fēng)后。
端木紜每天都要帶著丫鬟給端木緋親自給端木緋上三次藥,唯恐一點疏漏會在妹妹身上留下痘疤。
雖然端木緋的水痘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留在端木府的三個太醫(yī)還是天天給端木緋診脈。
李太醫(yī)又給端木緋換了第三張方子,這張方子去了毛冬、茯苓、蒲公英等清熱解毒的藥物,加了旱蓮草、太子參等滋陰生津的草藥。
到了第七天和第八天,端木緋身上的痘痂越來越小,一部分痘痂的邊緣開始微微地掀起,露出些許新生的肌膚……
等到了第十天,她身上的痘痂差不多全部脫落了,新生的肌膚呈現(xiàn)健康的粉紅色,與周圍的膚色還有些許差別,不過,再過幾日,就會恢復(fù)成正常的膚色。
端木紜仔仔細(xì)細(xì)地把端木緋身上脫痂的部位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留下任何疤痕,這才松了一口氣。
端木紜懸了十天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不只是端木紜和湛清院的下人們松了口氣,李太醫(yī)、趙太醫(yī)和楊太醫(yī)更是如釋重負(fù)。
他們被拘在端木家已經(jīng)十天了,全天底下,除了皇帝以外,大概也只有岑隱有這個膽子,留著他們不讓走了。
端木紜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派人把三位太醫(yī)送回了府,又分別送上了厚禮。
太醫(yī)們終于自由了,大病初愈的端木緋卻不然,端木紜不放心,又把妹妹在家多拘了幾天,又把整個湛清院統(tǒng)統(tǒng)都打掃了一遍,端木緋病時用的被褥、衣裳等等全部都燒了,器皿全用沸水煮了。
等到五月初十,湛清院才算解了禁,涵星終于能來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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