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年多的反復改良,他們至少做過七八個版本的火銃,此刻端木緋手上的這個火銃無論從外觀、重量以及使用方法,都與最初的那個大不一樣了,端木緋也能勉強抱起這個火銃了。
封炎正抓著袖中荷包的右手停住了,他本來想讓蓁蓁先看看他給她準備的壓歲錢……算了,蓁蓁高興就好!
反正這把火銃本來就是特意拿來給她玩的,顯然,他這份禮物很合端木緋的心意。
端木緋愛不釋手地把玩著手里的火銃,摸摸火銃的筒身,摸摸彈夾,摸摸扳手……
“蓁蓁,這把送給你玩?!狈庋仔σ饕鞯乇砉Φ溃皩α?,周家村后山的那個硝石礦已經(jīng)在悄悄開采了,這礦脈極其豐富,等火槍都做好了,足可以配備一個火槍營……”
“……”端木緋正摸著火銃的手一僵,其實這個真不需要告訴她的。
封炎見她的小手停在扳手上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心念一動,問道:“蓁蓁,要試試火銃嗎?”
端木緋霎時就把硝石礦忘了,目光灼灼地抬眼看著封炎的眸子,想問可以嗎,話還未出口,外頭又是連著兩朵煙花炸響。
此刻,端木緋也終于想到了,火銃射擊時發(fā)出的聲音十分響亮,如雷震似地動,但今晚是除夕夜,正好可以用鞭炮與煙花的聲音來掩蓋火銃的聲音。
端木緋對著封炎頻頻點頭,笑得眸子晶亮。
“蓁蓁,我來幫你?!狈庋缀芤笄诘刈叩蕉四揪p身側(cè),幫著她一起裝了鐵丸,填了火藥,又一手協(xié)助她托起了火銃沉甸甸的筒身,另一只手則幫她調(diào)整火銃的角度。
“蓁蓁,來,像這樣對準前面的那棵梧桐樹……”
“看這個……瞄準?!?
“好了,你自己來扣動扳機吧。”
封炎的聲音從端木緋的頭頂傳來,端木緋跟著他的話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這個火銃是她親手設計改良的,她當然知道該怎么使用,不過知道歸知道,實際操作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端木緋只覺得心臟砰砰亂跳,緊張極了,咽了咽口水道:“那我扣動扳機了?!?
端木緋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按了下去。
“砰!”
一聲震耳的巨響回蕩在端木緋的耳邊,她的手、她的身子被手里那火燙的火銃振了一下,纖弱的身子踉蹌地退了半步,封炎就在端木緋的身后,幾乎把她整個人都攬在了他溫暖的懷抱中,端木緋一下子就穩(wěn)住了身形。
端木緋根本就顧不上后方的封炎,雙目灼灼地看著正前方的那棵梧桐樹,水桶粗的樹干被剛剛的那一槍打出了一個洞,那個洞口似乎還在冒煙。
“打中了!我打中了!”端木緋喜不自勝地脫口喊道,把手里的火銃又放回了方幾上,她的小臉上像是在發(fā)光似的,一雙大眼睛比夜空中的煙火還要璀璨。
封炎也被她感染了笑意,唇角飛揚,討好地問道:“蓁蓁,你……”還要再來一次嗎?
封炎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端木緋把右手食指壓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封炎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朝一旁的壺漏看了一眼,已經(jīng)快午夜了。
四周靜悄悄的,整個京城仿佛都在等待著什么,端木緋抬頭望著夜空,心中默默數(shù)著數(shù),當她數(shù)到0時,外頭又有了動靜。
“咻!”
皇宮的方向,第一朵煙花打破了寂靜,勢如破竹地直沖萬丈云霄,緊接著,其他的煙花此起彼伏地在夜空中炸響,仿佛在夜幕上織出了一片華麗絢爛的織錦。
今晚沒有宵禁,府里府外都傳來一陣陣歡呼聲,如連綿的雷聲,此起彼伏。
“新年到了!新年到了!”
一道道喜悅的高呼聲與那爆竹聲、煙花聲交織在一起,仿佛整個京城都沸騰了起來。
端木緋笑吟吟地盯著夜空中絢爛的煙花,然后忽然轉(zhuǎn)過身,看向封炎,笑吟吟地說道:“封公子,新年快樂!”
煙花綻放的五彩流光在她精致的小臉上像是灑上了一片璀璨的星光般,封炎幾乎看呆了眼,耳朵上傳來一陣熱燙的感覺,耳根快要燒起來了。
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飛快地說道:“蓁蓁,午夜了,你早點歇息吧……”
話音未落,端木緋只覺得眼前一花,封炎已經(jīng)縱身飛出了窗戶,然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袖中掏出了一個青蓮色的荷包,丟到了端木緋的小手里。
這一切快得端木緋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傻乎乎地看了看手里的荷包,等她再抬起頭來時,就發(fā)現(xiàn)封炎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只余下窗外那漫天的煙花還在綻放著自己的光輝。
這大過年的,封炎莫非還有什么急事?
端木緋忍不住想道,跟著甩甩頭,放空了腦袋,俯首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青蓮色荷包上。
她當然知道這是封炎給她的壓歲錢,唇角微翹,興致勃勃地打開了荷包。
荷包里嘩啦啦地倒出了十幾顆指頭大小的紅寶石,每一顆都是一般大小,在方幾上簌簌滾動著,流光溢彩……
就在這時,錦簾的一角又被挑開了,探出半只鳥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張望著。
見那個可怕的人已經(jīng)不在里面了,小八哥松了一口氣,拍著翅膀飛了進來,“呱呱……”它本來是想告狀,但是它一飛近,就看到了方幾上的那些紅寶石,鳥眼霎時亮了。
“呱!”
小八哥的叫聲陡然變得異??簥^而尖銳,急速扇動著翅膀朝方幾上飛了過來……
端木緋一看它的樣子就知道它在覬覦她的壓歲錢,反應飛快地把一把抓起了方幾上的那些紅寶石收進了她的荷包里,然后把荷包緊緊地攥在了手中。
“呱!”
落在方幾上的小八哥拍拍翅膀不滿地叫著,那神情仿佛在說,小氣鬼,她有這么多顆,送它幾顆不行嗎?!
就是不行。端木緋“冷漠”地小臉一撇,不去看它,捏著荷包朝床榻的方向走去。這可是她的壓歲錢。
“呱呱?!毙“烁邕€不死心,撲棱著翅膀追了上去,然而端木緋“郎心如鐵”,直接寬衣躺下了,錦被往頭上一蓋,當做什么也沒聽到。
相比較外面的爆竹聲,小八哥的那些叫聲就算不上什么了。
端木緋本來就困了,合上眼后,就沉沉地睡去了,手里一直緊緊地捏著那個青蓮色的荷包。
一年在鞭炮聲中熱熱鬧鬧地結束了。
快五更天的時候,才安靜了下來,直到黎明的雞鳴聲打破了寂靜。
因為賀氏“瘋魔”了,今年端木府中有資格進宮朝賀的本來只有端木憲一個人。
但是由于皇帝的那道口諭,變成連端木緋也要去了。
公雞才叫了兩聲,端木緋就被端木紜叫了起來,然后迷迷糊糊地由著端木紜擺布,端木紜忙忙碌碌吩咐丫鬟給妹妹洗漱著衣,梳妝打扮,把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在小八哥呱呱的叫聲中把妹妹和祖父都送出了門。
端木緋與端木憲坐了同一輛馬車,她還睡眼朦朧的,坐在馬車里,小臉不時地往下點著,如小雞啄米般,看得端木憲忍俊不禁。
馬車才剛剛出府,就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了馬夫的聲音:“老太爺,是四姑爺?!?
封炎?!端木緋驚得瞌睡蟲登時全跑了,下意識地抬手挑開了窗簾一角,就見前方一輛朱輪車停在幾丈外,一襲緋色繡云雁補子武官袍的封炎驅(qū)使胯下的黑馬朝端木緋這邊踱來。
封炎不用上早朝,哪怕平日里去五城兵馬司衙門,也不穿官服,這還是端木緋第一次看到他穿官服,在旭日金色的光輝下,鮮艷的緋色襯得十六歲的少年神采飛揚,鳳眸熠熠生輝。
“祖父,緋妹妹?!狈庋椎皿w地給端木憲和端木緋打了招呼,看著彬彬有禮,讓端木憲感覺頗為滿意,親熱地叫了聲阿炎。
端木憲捋了捋胡須,放心了。
本來嘛,府里也沒有長輩陪同,就四丫頭一個人孤零零的又是第一次參加朝賀,端木憲也擔心她被孤立了,如今有安平在,就好多了。
一行人很快就上路了,也不用封炎吩咐,奔霄就亦步亦趨地跟隨在端木家的馬車旁,只要端木緋一挑開窗簾,就可以看到奔霄那矯健灑脫的英姿。
奔霄真是越來越英偉了!端木緋看得目不轉(zhuǎn)睛,興致勃勃地與端木憲聊起了馬經(jīng),直到馬車來到了宮門外,她還意猶未盡。
宮門外已經(jīng)排起了一條長隊,把從街頭一直排到了街尾。
街道上喧嘩不已,人聲、馬聲與車轱轆聲交雜在一起,中間還夾雜著那些西北、北境部族嘰里咕嚕地用他們自己的語交談的聲音,熱鬧得好似一個菜市場般。
等輪到端木憲一行人時,已是一炷香后了,這還是宮人看到首輔和公主府的馬車,讓他們插了隊。
眾人在宮門前下了馬車,端木憲把端木緋托付了安平,然后才和封炎一起隨著內(nèi)侍走了。他們要去太和殿,而端木緋則隨安平去了鳳鸞宮。
寒風迎面吹拂在臉上,端木緋真恨不得把身子整個都縮進斗篷里。
安平看著小姑娘紅彤彤的鼻尖,覺得可愛極了,含笑叮囑道:“緋兒,你別緊張,反正跟著本宮就是了。”
那是自然!端木緋乖巧地直點頭,反正她只要做安平的小跟班就好。
若非擔心弄亂了小丫頭的頭發(fā),安平真想揉了揉她的發(fā)頂。這小姑娘怎么會這么可愛!
不一會兒,安平和端木緋就在宮人的引領下到了鳳鸞宮。
鳳鸞宮里早就是一片珠光寶氣,鬢影衣香,那些誥命夫人、郡主、縣主等等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說笑笑。
文臣的女眷、武官的家眷以及宗室勛貴女眷,各自為營,一眼望去,涇渭分明。
安平和端木緋的攜手到來令得殿內(nèi)眾人不禁側(cè)目,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大門口,目光各異。
一眾女眷中哪怕是以前沒見過端木緋的,也大致猜到這個小姑娘應該就是安平未過門的兒媳婦。
只是——
皇帝不是下旨把端木家的四姑娘許配給了封炎嗎?!
端木家的姑娘雖然是首輔府的姑娘,但是一沒品級二沒誥命,今天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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