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回地看了看封炎和李廷攸,這兩個家伙性子、處事皆迥然不同,卻有一個共同點(diǎn)
愛亂買東西!
端木緋登時有一種把餓狼放生到了肉堆里的感覺。
果然,她的預(yù)感應(yīng)驗(yàn)了。
緊接著就見李廷攸買了一匣子的面具,封炎又買了四個風(fēng)車,李廷攸接著買了幾個摩喝樂,封炎看著一個匠人編的籃子有趣,又買下了好些籃子、籮筐……
這才逛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兩匹駿馬的馬背上就馱了不少東西,姐妹倆暗暗地面面相覷,只覺得真是苦了這兩匹馬了。
他們倆一路走一路買,走得自然就慢了點(diǎn),不知不覺中,后方的人群趕了上來,街上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來逛燈會的人群,說說笑笑的聲音縈繞在四周,似乎連空氣都變得暖和了不少。
端木緋手里提著一個封炎塞過來的紅狐貍燈籠,她懷里的小狐貍則從斗篷里爬了出來,就蹲在端木緋的肩頭,好奇地四下打量著,倒是引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有孩童指著端木緋的肩膀興奮地叫著:“狗狗!”
小狐貍還配合地“嗷嗷”叫了兩聲,引得端木緋笑得不可自抑。
自己這份禮物果然是送對了!封炎沾沾自喜地心道:想來這次他給蓁蓁備的壓歲錢,她也一定會喜歡的。
想著,封炎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袖袋。
就在這時,李廷攸的目光似乎被什么吸引,低呼了一聲:“這是……慕瑾凡。”
端木紜對于這個名字耳生得很,端木緋卻是記憶猶新的,眸光閃了閃,順著李廷攸的目光看了過去。
只見街對面的一個字畫攤后,一個披著青色斗篷的青年正坐在攤位后,眼神怔怔,似乎正在發(fā)呆。相比兩邊的面人攤與糖畫攤,他的字畫攤顯得很是冷清。
端木緋看著對方那呆滯的眼眸,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那日在戲樓里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飛快地閃過。這個慕瑾凡看著又呆又犟,其實(shí)是個聰明人。
封炎也在看慕瑾凡,低聲道:“梁大將軍不會投敵?!?
端木緋轉(zhuǎn)頭朝封炎望了過去,封炎長翹的眼睫半垂,那如黑曜石般的鳳眸閃著清冷明澈的光芒,二人的目光交集了一瞬,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端木緋也覺得梁大將軍不會投敵,否則,投敵的代價太高了,要搭上梁家一家子的性命,除非梁大將軍瘋了,又或是他冷酷無情,眼底只有利益,而沒有一點(diǎn)親情。
就是滇州總兵蘇一方敢投敵,那也是他通過肅王悄悄把家人都從京城轉(zhuǎn)移了出去,才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放南懷人入關(guān)。
“阿炎,英雄所見略同。”李廷攸心有同感地拍了拍封炎的左肩,“……這泰郡王做得還真是絕,說是分家,其實(shí)也就是分了一棟破宅子罷了,其他什么東西也沒給,就把人給趕出來了,這想要和梁家劃清界線也做得太過獨(dú)善其身了?!?
李廷攸的聲音中透著一分譏誚,一分不以為然。
端木紜不知道慕瑾凡是誰,但是聽到“泰郡王府”時,便是若有所思,年前,泰郡王世子被廢,又被泰郡王以分家之名驅(qū)逐出府,這件事在京中也是傳遍了,眾說紛紜,有人嘆泰郡王狠心有人說那世子無德,自作自受更有人感慨被廢的世子不過是泰郡王府的一顆棄子罷了。
“在利益面前,就是父子、兄弟又如何……”封炎淡淡地說了一句,那雙烏黑的鳳眼里似有什么復(fù)雜的東西一閃而逝。
“阿炎,你說我們要不要照顧一下他的生意?”李廷攸感慨地說道。有道是,子不父過,碰到這樣一個冷情的爹,這個慕瑾凡還真是倒霉。
這么想來,他家那位還是不錯的,正好自己最近得了一把寶刀,等明早他就差人送閩州去!李廷攸有些魂飛天外地想著。
端木緋看著不遠(yuǎn)處的慕瑾凡,三個字已經(jīng)到了嘴邊,就聽到有人替她說了出來:“不用了?!?
端木緋和她右肩上的小狐貍皆是轉(zhuǎn)頭,齊刷刷地看向了封炎,小狐貍眨了眨它冰藍(lán)色的眼睛,端木緋眨了眨她烏黑的大眼睛,主寵倆的動作與神態(tài)極其一致。
封炎抬眼朝十來丈外的皇覺寺望去,意有所指地說道:“慕瑾凡這擺攤的位子可是計算好的?!?
此刻,皇覺寺里外也是掛滿了各式的燈籠,把寺廟周圍那黃色的圍墻照得愈發(fā)明亮,莊嚴(yán)肅穆,仿佛沐浴在佛光中一般。
雖然已經(jīng)是戍初了,但是皇覺寺的大門依舊大敞著,似在等待著貴賓的來臨。
李廷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轉(zhuǎn)頭朝盛覺街的另一個方向望去,饒有興致地摸了摸下巴。有點(diǎn)意思。
封炎飛快地看了袖中一眼,提議道:“我在前面的大福茶樓訂了雅座,我們?nèi)パ抛镄獣耗_,喝點(diǎn)茶,估計煙火會也就差不多開始了?!?
李廷攸拍了拍封炎的肩膀,“阿炎,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崩钔⒇h(huán)視著四周的人山人海,要是等他們現(xiàn)在再去訂茶樓什么的,肯定是來不及了。
于是,端木緋根本就沒機(jī)會發(fā)表任何意見,一行人就朝右前方的大福茶樓走去。
小二把他們迎到二樓的雅座后,就聽樓下傳來了陣陣隆隆的步履聲,一大群禁軍氣勢洶洶地趕來了。路上的百姓主動避讓到了兩旁,那些禁軍士兵十步一崗地守在了路邊,中間清出了一條兩丈寬的道路來。
還有一群內(nèi)侍、禁軍訓(xùn)練有素地在皇覺寺的門口搭高臺、安燈棚、置桌椅……一個個動作行之有效,短短不到一炷香功夫,四周就是煥然一新,一應(yīng)俱全。
百姓們都激動地站在路邊翹首以待,等著皇帝御駕親臨。
街道上一片交頭接耳的喧嘩聲,眾人皆是目露期待之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yuǎn)處又傳來了一陣隆隆的步履聲,街道的盡頭可以看到皇帝鑾駕上方的明黃色帷幔如一朵祥云般飄來。
人群中有人率先喊了一聲:“圣上來了!”
跟著,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喊了起來,無數(shù)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如轟雷,似海浪,一聲接著一聲,一浪接著一浪,不絕于耳。
帝后的車駕漸行漸近,后方跟著偌大的車隊(duì),包括貴妃在內(nèi)的不少妃嬪、皇子公主、宗室勛貴以及天子近臣都來了,百余人的車隊(duì)浩浩蕩蕩。
那些候在路邊的百姓難得見到皇帝和這些貴人,紛紛地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齊聲高呼著:“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一時間,那些百姓全都矮了一截,一眼望去,都是黑壓壓的人頭,那喊聲慷慨激昂,震耳欲聾。
就在那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中,皇帝一行人在皇覺寺前的空地坐了下來,帝后坐上首,其他人按照身份高低以帝后為中心一一落座,燈棚上方那密密麻麻的大紅燈籠照得那里亮如白晝。
街道上,數(shù)以千計的百姓皆是俯首,久跪不起,不敢輕易抬頭瞻仰圣顏。
坐在高臺上的皇帝俯視著跪在地上的百姓,感覺意氣風(fēng)發(fā),對著身旁的內(nèi)侍吩咐了幾句,一個內(nèi)侍扯著嗓子尖聲喊道:“今日元宵佳節(jié),懸燈結(jié)彩,普天同慶,皇上愛民如子,自當(dāng)與民同樂,共賀佳節(jié)!大家都起來吧!”
四周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內(nèi)侍尖細(xì)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
當(dāng)最后一個字落下后,街上的那些百姓都沸騰歡呼起來,嘴里或是叫著“萬歲萬萬歲”,或是叫“普天同慶”,又或是叫著“皇上愛民如子”之類的話,那些話自然也傳入金漆御座上的皇帝耳中,皇帝的心情更為暢快了。
“噗!噗!噗!”
只聽幾聲破空聲響起,一道道煙花從地面筆直地飛竄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開,綻放出出一朵朵巨大的花朵,如菊花,似牡丹,像彩霞,一片姹紫嫣紅,染得那夜空如錦緞般絢爛。
一朵又一朵的煙花在夜空中不斷地綻放,也迎來下方百姓聲聲不斷的歡呼聲,贊嘆聲,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大福茶樓里的封炎幾人也透過窗戶仰首望著天空中的煙花,端木緋雙手扒在窗邊,小臉上被四周的燈光與煙火照得流光溢彩,小狐貍直接蹲在了窗檻上,隨著煙花的炸開,不時發(fā)出“嗷嗷”、“嗚嗚”的聲音,似乎是受到了些驚嚇。
端木緋伸出一根手指在小狐貍的背上摸了兩下,隨口安撫了一句:“團(tuán)子,沒事的?!?
“噗!”
又是一道火焰從街道上竄起,端木緋俯首一看,不經(jīng)意間,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了那個慕瑾凡,他還在原地賣他的字畫,仿佛游離于這個喧闐的世界之外。
不但是端木緋看到了慕瑾凡,前方居高臨下的皇帝也看到了他。
大盛朝已經(jīng)有百余年的歷史了,宗室子弟眾多,其中包含了不少遠(yuǎn)支旁支,皇帝也不能都認(rèn)得誰是誰,但是泰郡王府年前剛鬧出了事,皇帝還親自召見了當(dāng)時還是世子的慕瑾凡,對他當(dāng)然還是記得的。
皇帝皺了皺眉,疑惑地自語道:“這不是泰郡王府的廢世子嗎?他在這里做什么?”
岑隱就坐在皇帝的右手邊,含笑道:“皇上,臣讓人過去看看……”
皇帝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捧起了一旁的掐金絲琺瑯五彩如意纏枝紋茶盅,垂首飲茶。
岑隱向身旁的小蝎使了個眼色,吩咐他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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