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海被長子逗得發(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又忍不住訓(xùn)了一句:“什么公主也配得起,這話可不能在外面亂說!”
耿安晧笑吟吟地唯唯應(yīng)諾。只要他的美人兒能過門,讓他認(rèn)個錯算什么?!
既然得了父親的應(yīng)允,耿安晧也不再久留,迫不及待地托辭告退了。
耿海搖了搖頭,帶著韋先生繼續(xù)往書房走去。
衛(wèi)國公府又恢復(fù)了平靜,只余下庭院里的花木還在隨風(fēng)微微搖擺著,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有人在低語著。
安平長公主府和衛(wèi)國公府的這場爭斗無聲無息地落幕了,這讓還等著看戲的眾人有些懵了,原來誰都以為衛(wèi)國公府贏定了,封炎這次不過是自取其辱,然而,皇帝用他的行為再次展現(xiàn)了何為圣心難測,誰也不明白皇帝這到底是何用意。
京城各府在私底下不由私議紛紛,有人說短短三年,滄海桑田,天翻地覆,衛(wèi)國公怕是已經(jīng)失了圣心;有人說皇帝都特意厚賞了衛(wèi)國公,可見衛(wèi)國公還是簡在圣心;也有人說皇帝圣明,秉公處理,畢竟是衛(wèi)國公府御下不嚴(yán)在先……
這些個議論不時從碧蟬的嘴里傳入端木緋耳中,不過她也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對于她來說,現(xiàn)在的頭等大事,就是端木紜的笄禮了。
雖然司者還沒定下,不過還有些時間,也來得及去找,最大的問題是,及笄禮的禮服都還沒開始制。
端木紜對笄禮毫不關(guān)心,要不是端木緋特意問了一句,根本想不到這都快六月下旬了,連禮服都沒開始縫制。
笄禮的禮服不同于平常,在笄禮開始前要準(zhǔn)備一套色澤純麗的采衣,然后是初加的羅帕和第二套素衣襦裙,接著是再加的曲裾深衣,再之后是三加所穿的正式的大袖長裙禮服,此外還有配套的發(fā)笄、發(fā)簪和釵冠,每一樣都是極為講究的。
這四套衣裳就是幾個繡娘一起來,也至少要大半個月才能趕制出來。
這是端木紜的笄禮,端木緋不想粗制濫造,那么沒有一個多月是不可能制好的。
可是距離八月初三的笄禮,已經(jīng)只有短短四十幾天了,端木緋知道自己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這制衣還在其次,首先是要選好合適的料子。
一早,端木緋就從府中東北角的一間庫房里走了出來,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失望。
一開始,端木緋先看了李氏的嫁妝單子,但是李氏嫁過來都十幾年了,嫁妝里的料子早就都舊了,根本就挑不出讓她滿意的料子。
于是,她就甜蜜語地又哄了端木憲開了府里的庫房,可惜,剛才在里面找了一圈,其他的料子大都挑好了,卻還是找不到合適的料子做那件最重要的大袖長裙禮服。
料子品質(zhì)夠好的,顏色就差了點(diǎn);圖案夠時新好看的,料子品質(zhì)就糙了一分……總之,怎么也挑不出十全十美的。
那件禮服可是及笄禮的重頭戲,必須讓賓客為之驚艷,絕對馬虎不得!
端木緋想了想,干脆就吩咐碧蟬去備馬車,直接出了府。
京城這么大,多的是布莊,她還是得出去挑挑!
一炷香后,馬車就駛出了端木府,去了城西的衣錦街。
這衣錦街也算是城南一景了,走在路上的行人十有八九都是女子,只因這條街上的鋪?zhàn)硬皇遣记f,就是繡莊以及成衣鋪?zhàn)?,那些婦人姑娘都喜歡跑來這里買料子、衣裳和繡品。
端木緋抱著寧缺毋濫的決心,從街頭的第一家布莊挑起,一路大大小小的布莊都沒錯過,一直挑到了街尾,還是失望地從衣錦街最大的華盛布莊出來了。
“端木四姑娘,江南乃絲綢之鄉(xiāng),這最好最時新的料子當(dāng)然是在江南?!?
“姑娘要是肯等的話,我可以派人幫姑娘去江南采購,保管姑娘滿意。”
“不過,這一來一回,送來京城至少要一個月……”
一個月本來不算久,可問題是,端木紜的生辰臨近,等一個月后,縫制禮服的時間恐怕是不夠了。
端木緋在鋪?zhàn)涌谕O铝四_步,從京城遠(yuǎn)去江南,其中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如果真的要去,與其靠別人,那還不如靠自己呢!
端木緋認(rèn)真地開始琢磨起要不要哄祖父端木憲借幾個人給她,趕去江南買。
她一邊想,一邊又想拐進(jìn)隔壁的鋪?zhàn)?,可是很快就傻眼了,原來剛才的華盛布莊已經(jīng)是衣錦街的最后一家布莊了,她此刻正站在衣錦街與華上街的交叉口。
她記得華上街好像也有幾家布莊,端木緋正打算拐彎,就見路口的酒樓中走出一道頎長如修竹的身形,兩人迎面對上,皆是一愣。
“端木四姑娘。”
對方挑了下右眉,陰柔的聲音還是那般耳熟,那張?jiān)窘^美卻冷淡的面龐此刻染上了些許笑意。
“岑……公子。”端木緋驚訝地眨了眨眼,對著岑隱福了福,“真是巧啊?!?
岑隱今日顯然是微服出宮,身上穿了一件寶藍(lán)色暗紋直裰,腰間環(huán)著白玉帶,一側(cè)掛著一方雞血石小印,印鈕雕成精致的麒麟狀,雞血石紅艷似火,如他殷紅的嘴唇般,顯然價值不菲,乍一看,他就如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世家公子……只除了這張臉委實(shí)是太過漂亮了些。
“是啊。真是巧?!贬[看著端木緋微微一笑,眉眼舒展,臉上更添了幾分艷色。
岑隱身后還跟著兩個身形中等的中年男子,見岑隱對著一個小姑娘眉眼含笑,態(tài)度溫和,不禁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心道:聽督主稱呼這位姑娘為端木四姑娘,莫非是首輔府上的姑娘?!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了督主的眼緣?!
端木緋朝岑隱身后的醉霄樓望了一眼,笑瞇瞇地與岑隱閑話家常:“岑公子,醉霄樓的大廚聽說祖輩是御廚出身,手藝非常不錯?!?
岑隱果然如自己這般有眼光,這醉霄樓的馮大廚手藝那個絕啊,胭脂鵝脯、糟鵝掌鴨信、火腿燉肘子等等都做得好吃極了,每逢季節(jié)還會上些時令小菜,比如最近就是荷葉蓮蓬羹、蓮房魚包,清新又美味。
“馮大廚的手藝是不錯?!贬[隨口應(yīng)了一句。
端木緋的眸子更亮了,覺得岑隱果真是同道中人啊。
她神秘兮兮地說道:“岑公子,你可知道這馮大廚有道菜,平日里是不做給別人吃的?”
岑隱饒有興致地眉眼一挑,臉上笑意更深。
端木緋就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半個月前,她和端木紜一起來這家酒樓時,偶然在后面的庭院里聞到一股腥香的氣味,就把伙計(jì)叫了過來,才知道原來那是馮大廚親手做的沙蟹汁。馮大廚的妻子是廣西那邊的人,吃什么都喜歡加一勺沙蟹汁,而這沙蟹汁在外地是沒的賣的,馮大廚才會特意為妻子做了幾罐沙蟹汁珍藏著。
“……岑公子,吃白切雞時,用這沙蟹汁做蘸料,那滋味真是鮮香獨(dú)特,讓人回味無窮!還有,早上喝白粥時,稍稍放上一勺沙蟹汁,絕對讓人胃口大開?!?
說著,端木緋垂涎欲滴地咽了咽口水,那可愛的小模樣看得岑隱忍俊不禁,忽然覺得腹中有幾分饑腸轆轆,明明他才剛吃了些東西。
“那我下次來,可一定要試試?!贬[含笑道。
端木緋彎著嘴角笑了,笑得甜美可愛,那彎彎的眼睛仿佛在說,相信我,沒錯的。
“岑公子,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端木緋又福了福道。
“下次再敘。”岑隱微微一笑,示意她去吧。
端木緋就帶著碧蟬沿著華上街繼續(xù)往前走去。
盯著小姑娘離去的背影片刻,岑隱朝左前方的華盛布莊看了一眼,狹長魅惑的眸子微挑。
看樣子,剛才端木緋應(yīng)該是從這家布莊走出來的,而且,她臉上似乎隱約透著些失望……
“王誠。”岑隱輕輕地喚了一聲,又使了個眼色。
他身后一個留著山羊胡的男子立刻心領(lǐng)神會,應(yīng)了一聲后,就快步拐進(jìn)了那家華盛布莊。
前方的端木緋卻是不知道后面發(fā)生的事,她認(rèn)認(rèn)真真地把華上街的三家布莊也都逛了一遍,最后忙碌了大半天,還是一無所獲……等她失望地回到端木府時,太陽已然西斜。
回了湛清院后,端木緋就不死心地讓碧蟬和綠蘿把庫房的冊子和李氏的嫁妝單子都搬了過來,又仔仔細(xì)細(xì)地從頭翻了一遍,想看看自己是否有遺漏。
小書房里被那些攤開的冊子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凌亂不堪,等到一個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跑來稟話時,幾乎找不到落腳的地。
小丫鬟站在門簾前,就屈膝稟道:“姑娘,華盛布莊那邊派人來傳話,說是剛到了幾匹江南的孔雀錦,已經(jīng)替姑娘留下來了……姑娘,您什么時候去看看?”
端木緋喜出望外,差點(diǎn)沒跳了起來。
這孔雀錦是云錦中的翹楚,云錦素有“寸錦寸金”的美譽(yù),因其美如天上云霞而得名,而孔雀錦其實(shí)就是織進(jìn)了孔雀羽線的上品妝花云錦。
在陽光的照射下,色彩斑斕的孔雀錦會折射出絢麗多彩的光華,金翠輝煌,碧彩閃爍,光麗燦爛。
孔雀錦素來只作為貢品進(jìn)宮給皇家,流通到民間每年最多只有不到三匹,端木緋原本只打算找再次一檔的金寶地錦,而這孔雀錦可比金寶地錦要遠(yuǎn)勝一籌!
這也是最好、最名貴的錦緞!
若是姐姐可以在及笄禮上穿上孔雀錦做的禮服,一定可以驚艷滿堂,令人贊不絕口。
端木緋一開始就想要這孔雀錦,但是時間太緊,如此珍貴難得的料子恐怕十有八九是找不到的,才會想著退而求其次,沒想到,這個驚喜來得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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