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瘋美人死時確實沒人在場不假,可同郭大老爺了斷之后會去“自提籠”也不是什么預料不到的事,楊氏這等聰明人一看那瘋美人的死狀便知道她去提籠的緣由了,只是心里雖清楚怎么回事,也知曉這瘋美人的死與自己無關,可到底顧全大局的沒有立時辯解。畢竟這件事若是說出來,郭大老爺‘壞’的人盡皆知,枕邊人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送走楊氏之后,長安府尹摸了摸鼻子,看向林斐:“真是個叫人‘挑不出毛病’的和離夫人?。 ?
楊氏的和離歸家因著于美人這個案子的存在,比起那等尋常和離避難的女子來一下子好了不少,更不為人所詬病了。
“這還怎么詬?。壳宄馐业乃朗巧磉叿蚓鶠?,卻顧全大局忍了下來,替夫君受了那一段時日的委屈,可謂仁至義盡了!倒是那夫君不著調,這外室怎么死的,郭大老爺心里清楚,卻一聲不吭,便是郭家沒倒,這自私、軟蛋、沒卵用的罵名也跑不了了?!遍L安府尹說道,“這于楊氏而本是一步極難走好的棋,可因著這個外室的死,竟是一下子順暢了!”
“她和離歸家避難本該受人詬病‘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卻因著這一茬,在郭大老爺自私的襯托之下,連最后的和離也被坊間不少人唏噓是被‘寒了心’?!遍L安府尹嘖著嘴,連連搖頭,“我看到她改名叫‘趙蓮’還差不多!”
這種事當然也有可能是巧合的,可那宮中口諭一出,傻子也知道這不是什么巧合了。
“這案子有沒有,對郭大老爺沒什么影響,那結局改不了,可對這位和離夫人而卻極有用處,可說踩了這兩人一腳,順利叫自己和離歸家也不被人指責了?!遍L安府尹嘆了口氣,說道,“誰叫那郭大老爺有錯呢?”
“可見若一個局真是有人存心設計的,那每一步存在必有其緣由。”林斐說道,“看似沒用的案子,卻也有可能出自有些人的私心?!?
“郭大老爺也招供了,畢竟這些事每一樣都有證據,他不認也不行??晌壹曳蛉藚s道出自女人的直覺,畢竟同為女子,有些心思或許女子總是更清楚些的?!遍L安府尹說道,“我夫人道這件事全程估摸著那楊氏都是清楚的,她將郭家長房一支掌控的滴水不漏,那么大的人命算計之事在她眼皮子底下發(fā)生,她不可能不知情?!?
“于全然掌控局勢之人而,往往只需要推一步,甚至連推也不需要推,只要閉著眼裝糊涂,底下做事之人就明白她這是默認了?!遍L安府尹說道,“那兩個郭大老爺身邊的房中丫鬟死的實在太突然了?!?
據那風水先生交待是郭大老爺的貼身丫鬟出面尋得他布的風水陣,這一點郭大老爺也認了。他一貫是信這個的,房中擺件什么的都是要請人看風水布置的,大事小事皆如此,同這瘋子了斷亦是一樣,循著慣例擺了個陣法想要‘斷干凈’些。
雖郭大老爺也認了這確實是自己授意的,可其實深究起來還是有不少可查之處的。
“先時覺得郭大老爺身邊有收作房中人打算的丫鬟不可能聽命于楊氏,畢竟妾室和正室天生便是敵對的??裳巯鹿罄蠣敗畨摹说南⒁怀觯倏茨潜凰簟谏磉?,多年不準嫁人,耽誤了年華的房中丫鬟,顯然這尋常的妾室和正室敵對之說放在這里或許并不成立,”長安府尹說到這里,嘆了口氣,對林斐說道,“這等事,女子的直覺果然是更準的,我夫人只一聽便指出了其中的關鍵?!?
“被耽誤了大好年華的女子怎么可能不恨這郭大老爺?所以這郭大老爺找兩個極有可能對自己‘有怨恨’的女子去做這等事,不出意外都怪了!”長安府尹想起了自家夫人所,“至于楊氏,我夫人道能將郭家長房一支全然掌控在手之人,那內宅里的門門道道,楊氏怎么可能不知道?至于其中有沒有以眼色示意配合那兩個房中丫鬟去尋風水先生做什么手腳的,仔細盤問一番那兩個房中丫鬟就知道了?!?
“可那兩個房中丫鬟死了?!绷朱痴f道,“如此一來,答案已很是明顯了?!?
看著那擺在兩人案上的圣旨以及口諭,有宮中伸出的那一只手相助,使得楊氏于這件事上斷的是如此的干凈,人是如此的清白。可,在辦案之人眼中,這‘清白’背后的真相卻是截然相反的。
“那兩個房中丫鬟其實可以不死的??烧l都知道以你我二人的秉性,必會想盡法子從那兩個房中丫鬟口中問出答案來?!绷朱痴f到這里,緩緩搖了搖頭,“人是活的,不是死物,再牢的口風也是可能變的。要么,便當真干凈的沒有絲毫破綻不懼翻來覆去的探查,要么,便做好準備遲早有被問出真相的那一日?!?
“走公道大道的結果便是如此!”長安府尹點頭看向案幾上的圣旨,這個案子里楊氏選擇走的是哪條道其實已很是清楚了。
既然走了小道,這兩個丫鬟突然暴斃也不奇怪了。
深吸了一口氣,心里對這瘋美人的死雖已有了真相,可眼下卻是……看著那擺在案上的圣旨,長安府尹嘆道:“沒辦法了??!”
“是暫且沒什么辦法!”林斐想了想,說道。
李家的大榮,那坐在龍椅上的天子一念之間的大赦可以給溫明棠名正順“自由身”的機會,也可以一道圣旨下來,直接出手斬斷他們繼續(xù)往下深究真相的路。
不過林斐說是“暫且”,想來不覺得此事沒有轉機。聽出了林斐的外之意,長安府尹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林斐,卻沒有說什么,只是頓了頓之后,問起了郭家:“郭家那里怎么說?”
“刑部進展不慢,即便只有如今手頭現有的整理出的證據,郭家也是即便人人生了九條命都不夠砍的了?!绷朱痴f道。
“聽聞過問郭家這個案子的人不少,朝堂之上也沒人站出來給郭家一個轉圜余地的機會?!遍L安府尹說道,“老實說,這等境地是我不曾想到的,畢竟郭家素日里風評不算差的?!?
“再好的風評,有官差反穿官袍青天白日殺人之事出來也沒用了?!绷朱硴u頭說道,“當然,觀郭家私底下做的事,落得眼下這結局也不奇怪,他們做的那些事是對得上大榮律法上的那些條律的。只是你我皆知,郭家之事不是因他觸犯大榮律法而被抓獲這么簡單的。”
長安府尹摸了摸鼻子,顯然清楚林斐在說什么的,有些事不是案子,卻又是真正實打實難以解決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