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惡人不假,老大夫這般欺人太甚,連臉都不要了,也不怕多行不義必自斃?”露娘咬牙看向黃湯,“我等煙花娘子扯頭花扯的再兇,甚至出口間盡是含沙射影的嘲諷同謾罵,見到對方時也知道喊一聲‘姐姐妹妹’呢!老大夫如今真是……連我等那聲‘姐姐妹妹’都沒有了?”
“這多喊一聲‘姐姐妹妹’,你等難道就當(dāng)真會照顧一番‘姐姐妹妹’不成?”黃湯看著咬牙切齒的露娘,心里越發(fā)舒暢,他拍了拍案幾,震的那甜糕散落了一地,“沒區(qū)別啊!”
對此,露娘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眼見露娘已落入啞口無的境地了,黃湯心里暢快不已,先時面對露娘時燃起的怒火也在露娘的吃癟憤怒中漸漸消散了,伸手覆上自己的胸口:嘖!痰迷心竅可要不得??!
他是個大夫,實(shí)在太清楚這一口痰的危害了!自是要疏通心神,不讓自己憋屈,吃半點(diǎn)虧的。
當(dāng)然,臨起身前,黃湯還是不忘回頭瞥了眼露娘,敲打道:“那郭大老爺……”
“我知曉了?!甭赌镎f著,不等黃湯說話,便主動摸上了面前的茶杯,“有老大夫這一口茶在,這最大的風(fēng)險(xiǎn),直面楊氏之事自是我來擔(dān)的?!?
看著面前的老大夫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去,露娘冷哼了一聲,就這般坐在原地一不發(fā)。
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后,被打發(fā)出去的梁衍坐著馬車回來了,待經(jīng)過露娘身邊,看到那散落了整張案幾的甜糕時不由一怔:“這不是你最喜歡的那一家甜糕?排了好久才買到的,貴的很,怎的散了?”
“被一只瘋狗碰散了?!甭赌锢淅涞幕氐?,而后瞥了眼不住打量著案幾上那兩杯茶的梁衍,在他開口問話之前主動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把茶喝了!”
這茶……自是指的案幾上的那一杯了。
雖是有些不明所以,梁衍還是照做了,伸手拿起那案幾上的茶水一飲而盡。一杯茶水下肚之后,方才吐了吐舌頭,有些懊悔方才喝的太快了:“好香啊!這是什么茶?”
“那方才過來拜訪的黃湯老大夫特意配的茶水,喝了……”看著案幾上那兩杯不斷提醒著她,自己被黃湯手里那柄刀架著脖子的茶水,露娘笑了兩聲,說道,“喝了使人清醒明目,會讓人變聰明呢!”
說到這里,露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這些年我就喝了不少,確實(shí)也聰明了不少。尤其近些時日更是愈發(fā)聰明了!”
這話當(dāng)然是真話了,也不是騙梁衍的。誰被刀架在脖子上頂著,生死面前走一遭會不’清醒‘的?
“我這里既有迷魂湯,自然也有仙湯了?!甭赌镎f著,拿起梁衍剩下的那杯茶水一飲而盡,看著面上原本還帶著幾分疑慮的梁衍露出了然的神色來,露娘心中冷笑。
這屁用沒有,又想的美的梁衍吃她的用她的,對她卻也是帶著提防之心的呢!
方才那一杯茶……若不是她也喝了,他怕是回頭要疑神疑鬼的懷疑起她有沒有下毒了。眼下看她也喝了,這懸起的心方才算是落入了肚子里。
畢竟她也喝了,且還是他挑剩下的一杯,人……總不會自己對自己下毒吧!若不然,那些權(quán)貴為何吃飯前要專程找人試菜?
看著舒了口氣的梁衍,露娘面露譏諷之色:人當(dāng)然不會自己對自己下毒了,卻不妨礙旁人對自己下毒的,更不妨礙自己這本就有毒在身之人再多喝一杯的。
一口也是毒,一杯也是毒,那位長安城里最有名望的老大夫下得一手好毒,哪里會因?yàn)槎嗪纫槐瓋杀牟杷心銛烂??那老大夫下毒……是喜歡讓你什么時候死就什么時候死的,這般讓你三更死拖不到五更的下毒手段,是也想當(dāng)閻王爺呢!
當(dāng)然,對面前的梁衍她本也是要下毒的,這里既有現(xiàn)成的,自也不用再出去多跑一趟,買毒藥了。外頭藥鋪里的毒藥哪有這想當(dāng)閻王爺?shù)睦洗蠓蚺涞哪前銋柡Φ模?
看著自覺喝了仙湯便聰明了不少的梁衍跑回去拿起書本重新翻看了起來,露娘冷笑:連身份都沒了之人還想著科考呢?便是走了狗屎運(yùn)當(dāng)真考上了,他又要如何解決身份的問題?
身份什么的也是看同誰比的,同是開國功臣之后,比的自是后世子孫的經(jīng)營了,不巧得很,梁公之后經(jīng)營的不好,便也叫這梁衍埋怨上了??蓳Q個角度再看,那被梁衍嫌棄不已的身份可是梁公之后??!
這般清貴的身份一旦沒了,再想拿回來可就不容易了!
露娘瞥了眼梁衍,垂下眼瞼:人……總是容易盯著眼前而忘了環(huán)顧四周的。
想起方才黃湯毫不客氣的撕破臉,同她叫囂“左右也沒什么區(qū)別”,露娘嗤笑著喃喃:“真沒區(qū)別的話,我和楊氏遲早是要解決對方的,你何苦這般逼我?左右結(jié)局沒什么區(qū)別,你怎的不等等?非要逼我先動手?逼就逼了,還那般難看的直接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往前走?”
“若是你吃相好看些,我或許還要猶豫一番,畢竟我確實(shí)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可眼下你吃相那般難看,且還定要站在最后,我便是贏了,也是想過好日子的,而不是想被你拿刀逼著架在脖子上處處受制的?!甭赌镎f到這里,垂眸輕笑了起來,“當(dāng)然,我確實(shí)不是什么好人,算計(jì)你這種事是不可能停歇的?!?
“只是原先在我的算計(jì)中,你好歹還會披張人皮,要面子,我是將你當(dāng)成偽君子算計(jì)的,可你眼下這般在我面前直接當(dāng)起了真小人……嘖,偽君子和真小人可是不同的。若不然,同樣不是好人,先前我為何會在你手下過活而不在楊氏手里過活?”露娘說到這里,搖了搖頭,轉(zhuǎn)頭看了眼重新拿起書本認(rèn)真翻看起來的梁衍,她笑了,“原先我想拿最大的好處,可眼下你既要做真小人,連那面子功夫都不做,我也要換一換了?!闭f到這里,忽地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其實(shí)細(xì)一想,這般沒人管著,或許才是最愜意的?!?
“凡事過猶不及,”露娘的目光自梁衍身上收了回來,喃喃道,“老大夫,你眼下既成了把握不好尺度之人,我又怎敢在你眼皮子底下過活?那楊氏……不就是雖聰明,卻霸道精明過了頭而讓人警惕同害怕的么?”
“不披皮的惡鬼……誰敢在他手下呆著?”露娘搖了搖頭,伸手,將散落在案幾上的甜糕一一撿起送入口中。
“唔,往后的日子,這銀錢估摸著要摳著省著用了!”露娘低頭喃喃,“我也得慢慢習(xí)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