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喝的醉醺醺的幾個酒鬼早在那嗩吶聲起時抬起頭茫然四顧的尋起了嗩吶聲的來源,待到那一隊帶著一股不知名的幽幽香風(fēng),只短短幾個人的迎親隊伍從身旁經(jīng)過時,更是一駭,直接酒醒了大半。誰家三更半夜迎親的?酒鬼不解的撓了撓頭,大抵是酒壯人膽,一面對這古怪的情形惶惶害怕著,一面繼續(xù)跌跌撞撞往前跟了過去。
夜霧正濃,叫人看不真切前頭的具體情形,不過所幸紅色顯眼又招搖,幾個酒鬼跟在那古怪迎親隊伍的后頭往前走去,待跟至橋下不遠(yuǎn)處,看到自橋那頭扛著棺材過來的白事隊伍時,本已被夜半紅事隊伍駭醒了一大半的酒意一下子駭至全醒了。
看著夜色里顯眼至極的紅白兩色隊伍就這么迎面相撞而來,那站在橋與路之間,紅白相撞正中的那個折了手的書生就這么傻傻的站在那里,念叨著。
“反了,一切都反過來了!”看著書生的嚷嚷聲越來越大,為這所謂的“反過來了”而歡呼雀躍,幾個酒鬼看的更懵了,眼看著紅白兩支隊伍,那抬著花轎的與扛著棺材的都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迎面朝著對方相撞而去,幾個酒鬼下意識的發(fā)出了一聲驚呼。
“誒,那書生……”話還未說完,眼看兩隊寸步不讓的迎面相撞,在那相撞的瞬間,兩支隊伍恍若紙糊的一般瞬間起了火,幽幽古怪的藍(lán)色火苗飛快的竄動,仿若活過來一般迅速蔓延游走至了兩支隊伍,那些抬轎的、吹嗩吶的,抬棺的沒有一點(diǎn)聲響,迅速溶于大火之中,唯有那中間嚷嚷著‘反過來了’的書生被大火蔓延至自身的瞬間發(fā)出了一聲慘叫,幽幽的藍(lán)色火光中,幾個酒鬼只見那書生赤紅的眼里流出的滿是血淚,就這般發(fā)出了兩聲慘叫之后倒在了地上,這好似活過來的火勢則迅速蔓延開來,幾個酒鬼眼看著不過幾息之間,那個書生便從一個活生生的會說話的人,被燒成了一具焦炭似的尸體。
待回過神來之后,幾個酒鬼大叫了一聲,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那個酒鬼轉(zhuǎn)身,拽住還怔在原地驚恐大叫的兩個酒伴飛快的向衙門奔去,邊跑邊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報官?”
至于該報哪座衙門的官,自是眼下離哪座衙門最近,便敲哪座衙門門前的鳴冤鼓了。
……
一整日玩的頗為盡興的溫明棠洗漱過后,絞干頭發(fā)正準(zhǔn)備爬上床塌翻幾頁話本子睡覺,便聽到外頭一陣急促的擊鼓聲響了起來。
半夜敲鼓?“咚咚咚”的敲鼓聲讓人下意識的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溫明棠怔了怔:呃,犯人作惡確實(shí)是不管什么時辰的,半夜敲鼓也不奇怪。
抿了抿唇,溫明棠才要繼續(xù)爬上床睡覺,卻聽那才停了一息的擊鼓聲再次響了起來,那急促的一陣快過一陣的敲擊聲,自是傻子都聽得出來里頭的急迫之意。
作為一個大理寺的廚子當(dāng)然是不消理會外頭鳴冤鼓的聲音的,可這聲音急促成這般,連她這里都聽到了,也不知那些今日值夜的小吏們怎的還不出去查看的?
耳畔咚咚不停的鼓聲讓溫明棠一個廚子不得已越俎代庖了一回,穿上外衫,踩著鞋子出了院子。
從后院行至那群小吏們值夜的堂中,眼見堂中燈還亮著,那案上翻開的卷宗、話本以及喝了一半的茶水都放在那里,可見人還在衙門里,卻不知都去了哪里。
正這般想著,聽不遠(yuǎn)處茅房的方向有幾個人在茅房里扯著嗓子嚎道:“快!快!來個人去開下門,我等吃那臭豆腐吃壞肚子咯!”
才經(jīng)過大堂的溫明棠頓時恍然,記起自己吃罷暮食回來時,幾個值夜小吏正對著一盤臭豆腐蘸著醬吃的高興,還熱情的邀請溫明棠一同品嘗來著,道是回老宅看自家八十多歲的曾曾祖母時,曾曾祖母做的,算得上是曾曾祖母的拿手小食,特意拿過來與大家品嘗一番。
雖只是自家做的,可曾曾祖母做了幾十年了,那手藝確實(shí)不比外頭賣的差的。
溫明棠對吃食一貫是來者不拒的,只是彼時才吃罷暮食,實(shí)在吃不下,只好就此作罷。只是溫明棠雖未食,卻還是過去瞥了眼,見那臭豆腐的品相與味道確實(shí)同外頭小食攤上的沒什么差別,曾曾祖母幾十年的手藝不是吹噓的。
只是看著那環(huán)繞著正在吃小食的眾人飛的兩只蒼蠅,以及有人咀嚼著那臭豆腐,一面驚呼“這臭豆腐味道真好!”,一面嘖著嘴感慨道:“味道不錯,就是細(xì)嚼起來有些發(fā)酸?!?
溫明棠看著那蒼蠅嗡嗡亂飛的臭豆腐,問正在大快朵頤的幾個小吏:“這臭豆腐做了多久了?”
“不曉得,我曾曾祖母上了年紀(jì)后記性便不大好,忘了!”高興吃著臭豆腐的小吏說道,“蒼蠅什么的不打緊,畢竟這味道天生就這樣,蒼蠅聞錯了以為壞了也不奇怪。至于發(fā)酸什么的,豆腐有時候就是有些酸的,不打緊的。放心!我打小吃到大的,不干不凈,吃了沒病呢!”
回想起自己吃罷暮食回來時撞見的那一幕,再看蹲在茅房里扯著嗓子喊人去開門的眾人,顯然那句‘不干不凈,吃了沒?。 睦显捳f錯了。
事實(shí)是這不干不凈,吃了確實(shí)是會讓人鬧肚子的。溫明棠沉默了下來,想到那兩只亂飛的蒼蠅以及那一盤臭豆腐,搖頭心道:這小食是名喚‘臭豆腐’,不是臭了的豆腐!有時候豆腐或許會有些許酸味,可那酸過頭的當(dāng)是餿了呢!
因著眾人都被一盤臭豆腐送去了茅房,自是只能讓溫明棠一個廚子跑出去開門了。
咚咚急促敲擊的鼓聲隨著溫明棠拉開了大理寺的大門,終于停了下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