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你想要讓晉國亂起來,就必須要深刻了解它,剖析它,找到它最脆弱的地方,然后狠狠刺穿?!?
王猛面色嚴肅,聲音凝重道:“晉國經(jīng)歷了這么多動亂,每一次都傷筋動骨,但總是奇跡生還,除了依靠能臣之外,主要還是其體制相對完善?!?
“因此,東爛一坨,西爛一坨,卻始終維持著松散的構架?!?
“就像是行軍打仗,陣型已經(jīng)散亂不堪,但就是始終無法徹底擊碎它,為什么?因為關鍵的陣眼還沒有破?!?
唐禹點頭道:“所以,我們想要在晉國攪動風云,要知道的是晉國的權利構架的本質矛盾?!?
“找到了本質矛盾,才能一劍徹底把晉國捅散。”
王猛道:“可是這個所謂的本質矛盾,全天下又有幾人能找得出來?”
他看向唐禹,微微瞇眼道:“唐公有著非凡的履歷和卓越的見識,那么…看得透晉國嗎?看透了晉國,就相當于看透了整個時代。”
唐禹笑了起來。
他沒想到王猛竟然考起自己來了。
所以在沉思片刻之后,唐禹組織了一下語,沉聲道:“晉國的本質矛盾,或者說…這個時代的本質矛盾,就是中央集權和門閥政治的根本沖突。”
王猛閉上了眼睛,微微嘆息道:“或許是世道亂了太久,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才會出現(xiàn)你這樣的人物吧。”
“你說的不錯,這個時代的本質矛盾,正是皇權與門閥政治的矛盾,是權柄分配的矛盾?!?
“只要抓住了這一點,就能確定方向,也就是你之前所說的,削藩?!?
“想要讓祖約、蘇峻造反,想要徹底分裂晉國,本質是要激發(fā)中央集權和門閥政治的矛盾。”
“由這一個大命題,向下分析,就可以得出削藩?!?
“因此,我們接下來要從削藩再往下分析。”
唐禹淡淡道:“要讓司馬紹覺得,削藩的時候到了。”
“給他力量,也給他壓迫。”
“整個晉國的核心軍事力量,掌握在司馬紹、蘇峻、戴淵、祖約、謝秋瞳、錢鳳、溫嶠和新投誠的李琀手中?!?
“司馬紹掌握的是建康中軍府和宿衛(wèi)禁軍,共計兩萬人?!?
“蘇峻掌握著流民軍,他本身帶出來的,還有繼承郗鑒的,總共有一萬八千人?!?
“戴淵是豫州刺史,在譙郡之戰(zhàn)保留了相當?shù)膶嵙Γ晃覝缌艘徊糠?,剩下大約九千人?!?
“祖約是徐州刺史,手中是祖逖留下的五千精銳,以及徐州本身的駐守力量,共計八千人?!?
“謝秋瞳有北府軍一萬人?!?
“溫嶠在漢中郡,繼承了陶侃的部分力量,加起來有八千人。”
“錢鳳的一萬老本一直沒動?!?
“李琀本來就有八千人,又繼承了陶侃部分力量,現(xiàn)在足有一萬兩千人?!?
王猛瞇眼道:“不要忘了世家私兵,王謝庾桓陸都有數(shù)千私兵,雖然戰(zhàn)斗力遠比不上成建制的軍人,但在關鍵時候總能發(fā)揮一些作用?!?
“另外,揚州、湘州、江州、寧州和益州,其實也有部分守軍,他們并未形成世家軍閥的態(tài)勢,但依舊受司馬紹調遣,這五個州加起來依舊有將近三萬人。”
唐禹不禁感嘆道:“晉國底蘊還是深厚,但各地守軍其實已經(jīng)有點聽調不聽宣的意味了,否則王敦之亂他們?yōu)槭裁床徽境鰜??!?
王猛道:“因為晉國本身就是各地軍閥幾乎割據(jù)的局面,但若是陷入全國范圍內的大混戰(zhàn),又有誰不想饕餮一場,壯大自身呢?!?
“到時候局面會非常復雜,呈現(xiàn)出龍爭虎斗、萬馬奔騰的勢態(tài),這樣的勢態(tài),唐公真的控制得住嗎?”
“到時候生靈涂炭,百姓遭到滅頂之災,唐公乃心懷蒼生之人,情何以堪?”
唐禹不再回答,只是靜靜喝茶。
王猛也不急躁,輕輕嘆息著,等候著唐禹的抉擇。
他清楚,這個抉擇,可能意味著數(shù)以萬計的生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唐禹才緩緩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回到我的廣漢郡,老老實實發(fā)展我的民生,晉國會如何?”
王猛一時間有些噎住了,因為他猜到唐禹接下來的話了。
唐禹道:“蘇峻和祖約會反嗎?會老老實實做忠臣嗎?”
王猛有些苦澀地搖頭:“門閥政治內部的寒門武將和世家大族的矛盾…始終存在?!?
“中央集權與門閥政治的根本矛盾,始終存在?!?
>t;“你什么都不做,那些事也會發(fā)生,或早或晚罷了?!?
唐禹笑了起來,瞇眼道:“既然總會發(fā)生,那長痛不如短痛,先徹底爛掉再說,至少…至少我可以掌握其中一部分的主動權…萬一成功了,百姓才算是有了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