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青家下人將康竹引到了青家上房。
“康公子稍候,夏夫人一會兒就來?!?
康竹含笑點(diǎn)頭,原來那美婦人姓夏。大約一盞茶的工夫,禾草帶著青雁從里間出來。
禾草坐于上方正首,青雁坐在她的側(cè)手邊。
康竹起身向上施禮。
“小康公子不必多禮,坐。”禾草說道。
康竹和青雁雖然定親,終是沒有過門,私下不好單獨(dú)相見,禾草便作為長輩陪同一起。
“青雁妹妹看起來瘦了許多,在外面定是很辛苦,早該來家了,女子還是該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理?!笨抵裾f道,他自認(rèn)為這話沒錯,夏夫人作為長輩必定也喜歡聽這話。
青雁就要破口大罵無恥,禾草一見不對,忙按下她。
“小康公子還得多擔(dān)待,咱們家的女兒不比旁人,她爹只她這一個孩子,看得自然金貴,再者我同她師父把她當(dāng)自家孩子一般看,不是我說,這孩子就是比官戶的小姐們也是比得的?!焙滩莅亚嘌愕氖治赵谑掷铮Φ?,“自家孩子嘛,總是好的。”
青雁眼睛發(fā)酸,她從小沒了娘,沒體會到來自女性長輩的關(guān)愛,一句自家孩子,總是好的,讓她整個人松軟下來,收起了身上的刺。
她不用擔(dān)心,不用逞強(qiáng),師娘會替她主張。
這一瞬,康竹有些心虛,忙換了一種態(tài)度:“這個自然,青雁同我家小妹一樣,日后嫁到我康家,就跟回自家是一樣的,家父、家母口里心里都一直念叨著?!?
康竹說到這里,不合時宜地哀嘆了一聲。
“小康公子怎么嘆息?!焙滩輪柕?。
“夫人有所不知,其實(shí)這些話不該拿出來說,說了就是惹人笑,小子家中也就表面看起來鮮亮,這些年舉步維艱,不過是打斷了胳膊往袖子里藏,青雁妹妹千金貴體,我康家自當(dāng)拿她當(dāng)寶貝,卻仍怕虧待了她?!?
康竹說完,觀察起座上婦人的神色,女人嫣然一笑,拿起手邊的茶盞,端放到嘴邊,呷了兩口,再拿香帕搽了搽嘴角,笑道:“這不算什么事情,錢的事都是小事,不過你有此顧慮是好的,說明對我家雁兒看重?!?
康竹一聽有戲,又追說道:“若是家資富足,成婚那日必要鋪十里紅裝,讓全城為之慶賀,怎奈小子家中……唉……”
一聲余嘆未了,只聽一道冷肅的男聲傳來。
“都在說什么?”
康竹側(cè)頭看去,從隔屏處出來一人,此人雄軀凜凜,眸眼狹長,眼褶斜掃入鬢,逼人的氣魄如山壓來。
禾草同青雁連忙起身,朝魏澤行禮。
“夫君——”
“師父——”
康竹有些發(fā)怔,這才省悟,這男人……是青雁的師父,美婦人的丈夫?那個油皮肥肚的商人?趕緊上前向男人深深打了一恭:“小可康竹,見過師父大人?!?
沒有回聲,安靜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雙玄色粉底描金邊的靴子觸及眼底,再往上是羅錦海水暗紋的衣擺。
康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這男人氣勢太過迫人,讓他想逃。
“你是雁兒的未婚夫婿?”
“是?!?
男人“嗯”了一聲:“不必多禮?!?
康竹這才稍稍直起身。
魏澤回走到上首,坐下。
“你們剛才說什么?”
禾草便將剛才的話大致說了一下,魏澤笑了笑,笑得十分隨便:“正好我有一趟貨下個月出?!?
說到這里,魏澤便不再說了,康竹立馬會意:“還請師父看顧一二,我康家一直有心出海販貨,卻不得人引領(lǐng)?!?
“你有多少貨?”
魏澤單刀直入,逼問得康竹額汗連連,連打磕巴的機(jī)會都沒。
“這個……這個……一千兩?”
康竹吞吞吐吐,就見那男人面無表情地扭過臉,美婦人俯身過去,不知男人說了句什么,婦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男人起身離開??抵裥牡酪痪洳缓?,此人好霸道的行徑,聽他報價一千兩,沒有絲毫耐心,說走就走,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康家沒戲了?
“小康公子坐,不要站著?!焙滩菡f道。
“師娘,剛剛小可是否惹師父大人不喜?”
一聲冷嗤響起:“我?guī)煾复笕舜笫碌?,哪有時間同你在這兒挨磨,鬧著玩呢!沒錢還談什么,你當(dāng)是過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