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粒藥糖是在金縣吳宅中獲得,它承載了沈藝殊生前的一段記憶,對于死后厲鬼復(fù)蘇,一直在尋找信使,要向母親送出那封帶血家書的厲鬼來說,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引誘之物。
紅鞋厲鬼幾乎是在藥糖出現(xiàn)的瞬間便放棄了與臧雄山對峙。
它轉(zhuǎn)向了孟婆。
血月緩緩升空,地面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凌亂的、殷紅的血腳印。
月光照亮了腳印,厲鬼的身影原地消失,再次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在向孟婆行走了。
孟婆知曉事情輕重緩急。
她見女兒行來,強忍內(nèi)心激動,數(shù)步并作一步,走到了謝先生的身側(cè):
“謝先生,請你領(lǐng)路,前往隆陽縣?!?
謝先生點了點頭。
“人走陽、鬼走陰。神歸廟、鬼入墳——”
謝先生重新啟動法則。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血月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令他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拖拽著他前行的厲鬼既是力量處于絕對復(fù)蘇的邊沿,同時法則又受到了一定的壓制,好像他對于鬼物的掌控占據(jù)了上風(fēng)。
意識到這一點,謝先生心中大驚:孟婆不知是何來歷,竟有如此妙用。
且她自己并非馭鬼者,反倒本身便像是半鬼、半人的存在。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孟婆便如理智還在的存活鬼物,再配合她的法則,帝京鎮(zhèn)魔司若是知道,定會想辦法將她留在京中。
當(dāng)年的萬安縣也算位于邊陲縣鎮(zhèn),為什么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竟集齊了如此多手段非凡的馭鬼者,還對趙福生心悅誠服?
種種疑問從謝先生心中閃過,但現(xiàn)下情況危急,他猶豫半晌,最終仍專心主持鬼葬,沒有將心里的疑惑在此時問出口。
“謝氏謝景升,鬼葬引路人——”
法則重新啟動,血月光輝下,本來被困在孫府舊宅的沈藝殊終于被引出鬼域。
它本該游走于孫府之間,與孫紹殷相伴、相纏、相斗,形成特殊的平衡。
人死之后,厲鬼復(fù)蘇,游走于世間的鬼物沒有生前的情感,喪失了記憶與未來。
若沒有血腳印的引導(dǎo),它只會順著當(dāng)年曾留下過的步伐行走。
但趙福生一行的到來打破了平衡,孟婆的引導(dǎo)令它主動走出了鬼域。
厲鬼跟著謝景升的身側(cè)前行。
為了防止它暴起傷人,蒯滿周召出黃泉,張傳世劃著船跟在它身側(cè)。
黃泉兩側(cè)的鬼花盛開,蒯良村的村民依照生前的執(zhí)念所形成的法則,將厲鬼困在河畔處。
而沈藝殊的法則則是標(biāo)記住了三眼鬼物。
孟婆的血月與它的力量相呼應(yīng),那一粒被孟婆握在手中的藥糖緩緩流涌出如黑煙一般的煞氣,被它吸入身體中。
血月之上突然涌出一層輕紗,那輕紗形似薄如蟬翼的紗布,上面緩緩寫著沈藝殊那一封在生時未寄出去的家書。
家書的字跡印照在三眼厲鬼的身上,化為世間最怨毒的咒。
孫紹殷跟隨著沈藝殊走。
輪回法則啟動,但在沈藝殊與孟婆聯(lián)合的剎那,它的力量落于了下風(fēng)。
鬼眼珠子的轉(zhuǎn)照下,它的鬼軀被照得一清二楚——孫紹殷的尸體被某種可怕的力量撕裂。
它像是被一種既不規(guī)則卻又鋒利的武器撕開,那些可怕的傷口至今仍殘留著漆黑的印跡,如同墨汁一般,浸染進它尸身之中,哪怕過了四十多年,那些黑汁依舊沒有褪色。
在它厲鬼復(fù)蘇之前,孫家人應(yīng)該是整理過它尸身的,找了人替它縫合。
但當(dāng)年的它死得太過慘烈,縱使強行縫合起來,在它行走時,依舊呈現(xiàn)出一種怪異的、瘆人的可怕模樣。
三眼厲鬼的鬼眼照耀下,孫紹殷鬼軀的其他部分逐漸變得透明,唯獨剩了一只胳膊,垂吊在半空。
縱使意志消亡、縱使身軀殘缺,哪怕已經(jīng)死亡,它依舊維持了生前曾與沈藝殊未能完成的盟約:與它相伴相守,直至它再也無法前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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