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是這樣說著,但是屋里緊繃的低氣壓卻瞬間被打破。
飄散在橫梁上的鬼線消失,那股本來逐漸濃郁的血腥氣也開始散逸了。
屋檐下的陰影散開,明媚的陽光重新灑落下來。
趙福生靜靜的望著拿了一張帕子捂著臉哭的小丫頭,半晌后笑了笑,將羊皮卷宗往腋下一夾,騰出兩只手去將小孩的手拉開。
小孩的眼睛并沒有紅腫,臉上沒有淚水,蒼白的臉上黑紋縱橫,帶著一種詭異森然的感覺。
她揪住蒯滿周的臉往兩邊拉扯:
“假哭!”
先前還在裝哭的小孩臉色迅速陰沉,突然將她手拍開,眼里浮現(xiàn)出警惕之色,尖叫道:
(請)
討要俸祿
“少管我!”
“我偏要管!”趙福生并沒有被她嚇住,音量提高,將小孩的聲音壓過:
“我不管你誰管你?”
她話音一落,先前還如兇惡小獸般的小丫頭瞬間怔住。
是啊,如今還有誰來管她?
蒯滿周的臉色更加雪白,她仰頭怔怔的望著趙福生,眼里逐漸浮出水霧。
那布滿臉頰的黑紋逐漸淡去,她突然伸手緊緊將趙福生的雙腿抱?。?
“福生?!?
她小小聲的喊了一聲。
趙福生感覺她臉頰貼著自己大腿的地方迅速泅濕,小孩這下是真的哭了。
“……”趙福生靜靜任她抱了半晌,蒯滿周將臉埋在她腿前,許久后,她逐漸平靜了下來。
趙福生正想要說些什么時,她突然悶聲道:
“沒有發(fā)錢給我?!?
“什么?!”趙福生眉梢跳了跳,蒯滿周仰起頭。
她臉上的黑紋此時已經(jīng)消失得一干二凈,眼圈、鼻尖有些紅:
“福生,你沒有發(fā)錢給我,一個多月了,沒有俸祿?!?
“……”
……
兩人正說話時,外頭突然傳來腳步聲,范必死有些不安的聲音在外間響起:
“大人——”
“進來吧。”
趙福生松了口氣,喊了一聲。
范必死隨后進屋,鄭河也躡手躡腳跟在他身后。
兩人進來之后就覺得有些不對頭,縮著腦袋站到一側(cè)。
先前在外間時,有雜役回報說是聽到檔案室內(nèi)蒯滿周在尖叫,范必死擔憂趙福生與小丫頭發(fā)生了沖突。
這兩人可是非凡的馭鬼者,若是真的放開手腳打起來,鎮(zhèn)魔司可不夠這倆祖宗折騰的。
范必死頭皮發(fā)麻,壯著膽子過來的。
他怕出事,臨時拉了馭鬼者的鄭河一道。
好在進來之后這兩人好像已經(jīng)平和了,一大一小站在一起,蒯滿周的眼睛有些紅,像是、像是哭過……
“蒯……令使她……”
范必死猶豫著問了一聲,趙福生有些慶幸的道:
“你來得正好,滿周來我們鎮(zhèn)魔司也有些時間了,她如今還沒有發(fā)放過俸祿!”
“???”范必死與鄭河二人一臉疑問。
他們猜想了許多種兩人發(fā)生沖突的緣故,卻沒想到趙福生竟然會提起這個話。
“她鬧著討要薪俸,你趕緊將她領(lǐng)走,看看以往令使的俸祿是多少,給她補上了。”
趙福生有些頭疼的揮手。
范必死一臉迷惑不解,但他也突然意識到蒯滿周確實沒有領(lǐng)過俸祿。
按照以往鎮(zhèn)魔司規(guī)則,令司、令使是有月銀的,對比朝廷命官的收入來說,鎮(zhèn)魔司的人收入要高得多。
但無論是令司還是令使,都是賣命的活兒,他們有的是弄錢的手段,不可能真的靠鎮(zhèn)魔司的月俸生活。
不過趙福生接手鎮(zhèn)魔司后,一改以往令司攬錢風格,她上行自然下面的人也要跟著效仿。
范必死有些糾結(jié)的想:難道真的只按照規(guī)則發(fā)放蒯滿周俸祿嗎?這樣會不會對一個馭使了災(zāi)級厲鬼的‘大人’太不尊重?
他滿心忐忑,拉著發(fā)完脾氣之后又變得乖乖的蒯滿周走了。
鄭河也想溜。
他是被范必死強行拽來‘勸架’的。
說實話,無論是蒯滿周還是趙福生,這兩個人都是硬茬子,他是一個都惹不起的。
鄭河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以往他太高調(diào)的緣故,導(dǎo)致范必死覺得這樣的‘和事佬’他也能做。
看樣子以后應(yīng)該低調(diào)一點,俗話說出頭櫞兒先朽爛,以后不能這樣張揚了。
他正也要悄無聲息的跟著范必死逃走,腳步還沒邁出,便被趙福生喚住:
“鄭河別走?!?
鄭河頓時整個人被定在了原處。
“大人?!彼迒手樲D(zhuǎn)過身,因為煩惱的緣故,他臉上浮現(xiàn)出大塊類似他馭使鬼物臉上的褐色錢斑,看起來喪眉耷眼的。
“這兩天我有事要離開鎮(zhèn)魔司,但我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鄭河一聽不是責罵,頓時神情一振:“大人只管吩咐——”
說完,他又有些忐忑不安的撫了撫胸口。
他擔憂趙福生是要他去辦理鬼案,沒料到封印了他自己的厲鬼后,活兒這么快就來了——
鄭河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趙福生說道:
“與鬼案無關(guān),龐清跟我商議了一件事。”
她將龐清提出需要有人帶隊前往益州購買木材一事說了個大概,接著道:
“我想你將古建生帶上,一起前往益州。”
趙福生將話一說完,鄭河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臉上的鬼斑登時都消褪了許多。
他一掃先前的晦氣之色,整個人竟然有些興奮的樣子:
“大人放心,這件事兒交到我手上了,定會給大人辦得妥妥貼貼的?!?
鄭河一手握拳,一手以掌包握,并摩擦了數(shù)下。
“不瞞大人說,我在沒有馭鬼之前,本來就是跑商的,當初招惹上這鬼禍,也是因差陽錯——”他喜滋滋的道:
“這下也算回歸老本行了。”
能不辦鬼案,對鄭河來說就再好不過。
只要不與鬼打交道,他厲鬼復(fù)蘇的機率就會更晚,生存的期限也會比預(yù)期的更多。
跑商對龐清等人來說是不入流的工作,但對鄭河來說則是做回原本的行當罷了。
再說他如今馭鬼在身,所到之處也沒有人敢對他不敬。
這樁差事他美滋滋的接了,在趙福生打發(fā)下,忙不迭的出去找龐清商議了。
將眾人打發(fā)走后,趙福生終于松了口氣,有時間坐下來好好的看一看大漢朝203年的這三卷卷宗。
她回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將卷宗緩緩攤開。
趙福生的運氣不錯,她拿到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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