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食物暖了全身,也讓心中的焦慮緩和了幾分。
梅金凌晨離開,到現(xiàn)在還沒有任何消息,夏夏不免有些擔心。
他會不會在偷偷下山途中被堵在關卡?又或者遇到野獸受了傷?再或者……遇到了周寅坤的人。這是最壞的情況。
夏夏在房間里等了很久,久到夜色徹底深了下來,她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十點了。
或許,梅金是去了凌晨相遇那條小徑等她?
這么想著,夏夏朝門邊走去。
就在此時,身后窗戶發(fā)出異響。她回頭,看見窗戶打開,一道身影翻了進來。下一秒窗戶關閉,梅金站在窗旁,摘了帽子:“抱歉?!?
“怎么樣?”
梅金從身上掏出一小摞照片,遞給她。
夏夏接過來,只看了一眼便神情僵住。
第一張照片正是之前她去過的湄賽白廟,那時的寺廟圣潔無比,周圍被打掃得干凈極了??纱丝痰恼掌?,四周雜草叢生,遍地都是數(shù)不清的廢棄物,寺廟外觀被灰塵罩滿,看起來灰暗破敗。
而接下來的每一張,都是寺廟內部的景象。記憶中整齊干凈的祭臺不知被什么撞得歪斜,香爐打翻在地,旁邊是已經(jīng)裂開的壽星擺件。
女孩拿著照片的手微微顫抖。
最后一張,是積滿灰塵的牌位和骨灰盒,孤零零地擺在那里,顯然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經(jīng)管過。
“小鎮(zhèn)能洗出清晰照片的地方不多,有的照相機還不外借,我多跑了幾家,耽誤了時間?!?
夏夏盯著手里的照片:“這是……怎么回事?”
梅金說:“這里應該已經(jīng)被廢棄很久了,我去的時候沒有遇到你說的那位僧人。我打聽了下,據(jù)說這里本來是一位皮革商要建住屋的,當時很多人都看見有工人在測量尺寸,運輸磚瓦。但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工人們還在,但皮革商老板卻不來了。”
“附近的人只知道應該是換了老板,不建住屋,改成寺廟了。寺廟本該對所有香客開放,但這座白廟卻完全不開放。你說僧人的確存在過,但也只在白廟里待過幾天而已,后來也一樣不見蹤影了。”
“那從之后這座寺廟就沒人管,荒廢了好幾個月,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還有——”
梅金頓了頓,對上夏夏的眼睛,“我看見老爺子的靈位和骨灰盒,本想帶回來,但我打開看了一眼,里面是炭灰?!?
照片邊角被攥出褶皺。
“所以,都是裝出來的。”她聲音很輕很涼,“從頭到尾,他都在演戲,騙人?!?
他騙得太過真摯自然,讓人完全看不出端倪,信以為真。
梅金知道夏夏說的是誰,但他不解:“他為什么要費這么多功夫,特意帶你去那里祭拜?他是想讓你相信他沒有殺人嗎?”
照片被放到了桌上,夏夏渾身無力,她撐著桌角坐到椅子上。沉默幾秒才說:“他應該……是想讓我相信他不是殺人兇手,不是壞人。想讓我順理成章地落入他的陷阱,最后簽下轉贈爸爸遺產(chǎn)的合同。”
那個時候,她接連失去親人又寄人籬下,心里極度沒有安全感。大概就是因為這樣,那個男人才演了一出孝子親情的感人戲碼。
甚至,還不惜耗時耗力搭出一座寺廟做戲臺。讓佛僧說謊,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毫無愧疚。
那么,周寅坤殺賽蓬的理由難道也是因為……夏夏和梅金相視一眼,看見彼此眸中的不可置信。
屋內沉默良久,梅金叫了聲“夏夏”。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待在周寅坤身邊,但他是個沒有人性的人,他連自己的父親都殺,或許有一天你觸及到他的利益,他也會毫不留情地對你下手,你待在他身邊太危險了?!?
夏夏沉默著沒有說話。
她逃過跑過,掙扎過抗拒過,也曾低聲下氣地懇求過,可惜都沒有用。
就在她疲憊得想要認命時,突如其來的真相猶如一盆冷水劈頭澆下,讓麻木的大腦陡然清醒過來。
“謝謝你,梅金?!?
夏夏對上他的眼睛,“謝謝你告訴我真相?!?
她語氣平靜得嚇人,梅金不由擔心道:“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要繼續(xù)留在他身邊嗎?”
梅金仍記得那天在村外罌粟田,他突然看到熟悉的女孩身影時的欣喜和驚訝。更記得發(fā)現(xiàn)她跟周寅坤共處一室時,心底說不出的震驚。
他是個沒有家的人,是老爺子給了他一份生計。
他曾多次聽賽蓬提到小孫女,更知道夏夏到湄賽后老爺子有多高興。賽蓬被害時他出于畏懼沒敢上前,緊接著就遭到了報應。如今遇到夏夏,梅金知道,自己理應告知她真相。
愧疚和后悔已折磨了他太久,若可以,他愿意以性命的代價幫助和保護賽蓬唯一的孫女,也算是對老爺子的報答和感激。
于是梅金說:“如果需要我作證,我一定全力配合。”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