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的寒風(fēng)呼嘯著,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
三狗子縮了縮脖子,看著對面懸崖壁上那團(tuán)陰影,聲音帶著顫:“光陽,這玩意兒叫鬼見愁是有道理的。那窩在巖檐下凹進(jìn)去的地方,離崖頂少說二三十米,下不去。
離谷底更高,仰脖子看都費勁。雕又精,窩口正對著裂谷,飛回來老遠(yuǎn)就能瞧見底下動靜…”
陳光陽沒說話,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對面的山壁。
他看到了三狗子指出的雕糞痕跡和那片掛在灌木上的、帶有獨特黑褐色橫斑的粗硬尾羽,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這確實是虎頭雕,而且是成年的大家伙。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巖檐下方,離雕巢不遠(yuǎn)、一處相對平緩些的石臺上,那里似乎有動物骸骨散落。
“看見那個石臺沒?”陳光陽沉聲問。
三狗子瞇著眼仔細(xì)瞧了瞧,點點頭:“嗯,像是個歇腳的地兒,也可能是雕吃東西的地方。”
“就那兒?!标惞怅柟麛嗟?,“雕回巢前,多半會在那里停一下,梳理羽毛或者處理獵物。那就是咱們的機(jī)會?!?
“可…那么高,咋過去?飛過去???”三狗子完全懵了。
“不用過去?!标惞怅枏募缟闲断聫睦翔F頭那里買來的特制鋼絲套索包,又從隨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捆結(jié)實的登山繩。
他指著裂谷靠近他們這邊的崖頂邊緣,一處突出且穩(wěn)固的巨石:“你,帶著繩子到那石頭后面藏著,把繩子一頭在石頭上系死,另一頭放下來,聽我信號再拉。記住,我不喊,你腦袋都不能露出來!”
“那…那你呢?”三狗子看著深不見底的裂谷,有點腿軟。
“我下去?!?
陳光陽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開始脫掉厚外套,露出里面緊身的襯衫,然后迅速將鋼絲套索整理好,扣在腰間的皮帶上。
那新淬的精鋼夾口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幽光。
他又把登山繩仔細(xì)盤好,一頭牢牢拴在自己腰上。
“下…下谷底?光陽,這太險了!谷底都是亂石頭,掉下去…”
三狗子臉都白了。
“不是谷底,是這里?!?
陳光陽指了指他們腳下懸崖壁上一道窄窄的、幾乎被藤蔓和灌木掩蓋的裂縫,“這道縫能通到下面一點,有個小平臺,正好被上面凸出的巖石擋住,對面看不見。
我從這里下到那個平臺上。你在上面系好繩子,聽我喊,就把繩子扔下來給我。我只有一次機(jī)會,等雕落在那石臺上,我用套索。一旦得手,你就玩命拉繩子!”
三狗子看著那道黑黢黢的裂縫,又看看陳光陽堅毅的臉,知道勸不住。他咽了口唾沫,用力點頭:“中!光陽,我…我拼了命也給你拉上來!”
陳光陽拍拍他肩膀:“記住,沉住氣,別慌。”
說完,他不再猶豫,像一只壁虎般,手腳并用,靈巧地鉆進(jìn)那道狹窄的巖縫,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三狗子不敢怠慢,立刻抱著繩子跑到指定的大石頭后。
使出吃奶的勁兒把繩子一頭在巨石根部打了幾個死結(jié),確認(rèn)紋絲不動后,抱著剩下的繩圈,縮在后面,心臟怦怦直跳,耳朵豎得老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裂谷里的風(fēng)似乎更大了,吹得人臉頰生疼。
三狗子感覺像是等了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終于,下面?zhèn)鱽砹岁惞怅枆旱偷?、卻異常清晰的聲音:“扔繩子!對著裂縫口!”
三狗子深吸一口氣,探出半個身子,瞅準(zhǔn)那道裂縫口,“唰”地把繩子拋了下去。
繩子像一條長蛇,迅速沒入裂縫下的陰影里。
很快,底下傳來三下有力的拽動。
信號收到!
一切準(zhǔn)備就緒,真正的等待開始了。
三狗子緊緊攥著繩子,手心全是汗。
陳光陽則蜷縮在那個不足兩平米、布滿苔蘚和碎石的小平臺上,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巖壁,將自己完全融入陰影。
他調(diào)整呼吸,幾乎微不可聞,目光越過狹窄的谷縫,死死鎖定對面那個關(guān)鍵的石臺,手中緊握著那盤開了口的鋼絲套索。
老鐵頭的手藝確實精湛,套索的活扣做得極其靈敏。
不知過了多久,風(fēng)聲中夾雜了一絲異響。
一個巨大的黑影,如同撕裂天空的利刃,帶著一股強(qiáng)勁的氣流,從裂谷上方俯沖而下。
正是那只虎頭雕!它展開的翅膀接近兩米,翼尖的初級飛羽在高速飛行中微微上翹,如精鋼打造。
暗栗色的頭和頸部羽毛在昏暗光線下依然顯得油亮,銳利的鉤喙和金黃的眼瞳透著一股俾睨眾生的野性與威嚴(yán)。
它以驚人的精準(zhǔn)度,雙爪微收,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那塊石臺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幾顆小石子被震落谷底。
巨雕昂首挺立,警惕地轉(zhuǎn)動著脖子,掃視著裂谷和對面的山壁。
金色的瞳孔如同兩盞小燈,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難以逃過它的審視。
陳光陽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繃緊如弓弦,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這時候他太慶幸了,沒有帶海東青是對的。
不然很容易直接將這虎頭雕逼跑!
他知道,機(jī)會只有一瞬。
此刻巨雕剛剛落地,姿態(tài)放松但警覺最高,是套索出手的最佳時機(jī)。
再等它梳理羽毛放松下來或準(zhǔn)備起飛,成功的幾率會驟降。
巨雕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潛伏在下方陰影中的威脅,它低下了頭,用喙整理了一下胸前略顯凌亂的羽毛。
就是現(xiàn)在!
陳光陽眼中精光爆射!
他全身力量瞬間爆發(fā),腰部猛地擰轉(zhuǎn),甩臂、抖腕!
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
那盤特制的鋼絲套索帶著輕微的破空聲,“嗖”地一聲,像一道精準(zhǔn)的黑色閃電,劃破峽谷的晦暗空間!
套索的目標(biāo)并非雕的頭頸!
那太容易被警覺的猛禽躲開,也容易在掙扎中勒死獵物。
陳光陽的目標(biāo)是它剛剛收起、尚未完全站穩(wěn)的雙爪!
套索的活扣在空中展開,在陳光陽精妙絕倫的控索技巧下,如同長了眼睛般,恰好套向巨雕兩只并攏的腳踝!
然而,頂級掠食者的警覺遠(yuǎn)超想象!
就在鋼絲索幾乎觸及爪踝的剎那,虎頭雕似乎感應(yīng)到了那微不可察的破空聲和金屬寒意,它炸毛般地發(fā)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唳鳴!
雙翅猛然張開,身體瞬間騰空而起,兩只巨大的、如同精鋼鑄就的利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威勢,本能地狠狠抓向襲來的異物!
“當(dāng)啷!”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在小平臺上炸響!精鋼夾口與雕爪劇烈碰撞,火星四濺!巨大的沖擊力順著鋼絲索傳遞過來,震得陳光陽虎口發(fā)麻,險些脫手!
第一擊,失敗了!
套索未能如愿鎖住雙爪,只是在劇烈的碰撞和雕爪的蹬抓下,精鋼夾口勉強(qiáng)掛住了雕的其中一只爪子的根部!
猛禽的掙扎力量大得驚人,鋼絲索瞬間繃得筆直,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斷!
“拉?。 ?
陳光陽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因巨大的力量對抗而扭曲!
同時,他雙手死死攥緊套索的末端,雙腳死死蹬住濕滑的巖壁,整個身體向后傾斜,如同一根嵌入巖石的鋼釬!
他在用自己的體重和力量,強(qiáng)行拖拽這只空中霸主!
崖頂?shù)娜纷?,在聽到下面金鐵交鳴和陳光陽嘶吼的瞬間,早已積蓄的力量徹底爆發(fā)!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牛犢子,嚎叫著“啊……哎呦我草??!”。
雙臂肌肉墳起,用上了全身力氣,甚至不惜用肩膀頂住巨石借力,玩命地向上拉動繩索!
陳光陽腰間的繩子瞬間繃緊,巨大的拖拽力將他猛地向上帶起!
但他依然沒有松開手中的套索!
一人一雕,通過那根堅韌的鋼絲索,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角力!
虎頭雕被這突如其來的、來自下方和上方的雙重巨力徹底激怒!
它發(fā)出狂暴到極點的嘶鳴,巨大的翅膀瘋狂扇動,卷起猛烈的旋風(fēng)!
它試圖用另一只自由的爪子去撕扯鋼絲索,鋒利的爪尖在鋼絲上劃出一溜火花!
同時,它拼命振翅,想要拔高飛走,巨大的升力拉扯著陳光陽和三狗子!
繩索和鋼絲索在空中劇烈晃動!
陳光陽的身體被帶得在狹窄的平臺上東撞西碰,碎石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