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斜地照在黑市的土路上,遠(yuǎn)處還能依稀聽到那漢子拖著婆娘越來越遠(yuǎn)的腳步聲和婆娘壓抑的哭腔。
陳光陽搖搖頭,“我說,你這事兒你和人家說干啥?這不是讓兩口子干仗么?”
程大牛逼一撇嘴:“誰成想他爺們剛回來?。磕阋詾槲以敢獬哆@個王八犢子啊?!?
陳光陽咧嘴一笑:“那你招惹了人家,別到時候讓奸夫過來揍你黑棍!”
“就你這個小體格子,照你后腦海一棍子,你不就悶屁了么?”
程大牛逼一縮脖:“那這玩意兒得咋整???”
陳光陽咧了咧嘴:“你剛才不是挺有能耐么,現(xiàn)在咋害怕了。”
程大牛逼一撇嘴:“我再有剛,那不也不是不如你么,光陽大兄弟你是說是不是……”
陳光陽笑道:“放心吧,等一會兒,我在這黑市里面打個招呼。”
讓程大牛逼把心放肚子里面,陳光陽轉(zhuǎn)悠一圈兒,就去找人了。
黑市里面都有維護(hù)秩序的人,讓他們照看一下程大牛逼完全不是問題。
轉(zhuǎn)悠了兩圈,陳光陽果然看見了那維護(hù)秩序的人。
還沒等陳光陽亮明身份,對方就直接走了過來。
“陳顧問,您過來了?”
這兩個人,赫然認(rèn)識陳光陽。
陳光陽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來這兒逛一逛,然后想要麻煩您二位點(diǎn)事兒?!?
看見名滿整個縣城的陳光陽對自己這么客氣,這兩個維護(hù)秩序的人也受寵若驚,對著陳光陽接連點(diǎn)頭:“您說您說?!?
陳光陽扭過頭,指了指程大牛逼:“那老頭是我親戚,剛才那熱鬧您二位不也是看見了么,要是有人過來找他麻煩,您二位幫我照看一點(diǎn)?!?
這倆人立刻點(diǎn)頭:“原來就這點(diǎn)小事兒,您就放心吧?!?
陳光陽又給塞過去兩盒煙。
剛走回去,就看見了醫(yī)院里傳來了叫罵聲音。
果然是出事兒了。
程大牛逼還有閑心墊腳看熱鬧呢。
陳光陽直接撇了撇嘴。
程大牛逼笑了笑:“得了,今天也沒啥生意,走吧,回家我安排你喝點(diǎn)?”
陳光陽點(diǎn)了點(diǎn)頭:“妥!”
倆人回到鄉(xiāng)里面的時候,天都有些擦黑了。
昏黃的煤油燈在程大牛逼家低矮的土屋里跳躍。
映照著墻上幾幅發(fā)黃的人體經(jīng)絡(luò)圖和幾捆懸吊的草藥。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煙火氣、草藥香和新鮮炒菜的味道。
一張搖搖晃晃的炕桌擺在屋子中央,也整出了四個像模像樣的小菜:一碟醬得油亮的咸菜疙瘩切片,一盤翠綠翠綠的小蔥拌豆腐淋著香油,一小碗干豆角燉得軟爛、油汪汪的顯出肉香,還有一碗金黃鮮亮的炒雞蛋。
雖不奢華,但在此時此地,絕對算得上“盛情款待”。
“來來來,光陽,快炕上坐!沒啥好東西,都是些莊戶把式,別嫌棄!”
程大牛逼搓著手,從炕梢一個黑黢黢的櫥柜里摸索著。
“程大叔太客氣了,這就挺好,有酒有肉了。”
陳光陽笑笑,盤腿在炕桌旁坐了下來。
看著這小菜,再想想剛才黑市那一出鬧劇,心里也覺得有點(diǎn)啼笑皆非。
程大牛逼沒接話,小心翼翼地捧出來三個大小不一的壇子罐子,最小的那個甚至只是個葫蘆做的瓢。
他將這些寶貝疙瘩在炕桌角一字排開。
臉上瞬間換上了得意和神秘的表情,聲音也壓低了幾分:“嘿,這才是主菜!外面那些草草果子算啥,這才是我的壓箱子底兒!自家釀的,費(fèi)老鼻子勁了!”
他拍開那個土黃陶壇的泥封,一股濃郁的藥香混合著獨(dú)特的酒氣立刻沖了出來。
這香氣極有層次,先是果木的清甜,緊接著是深厚的藥味,最底一層透出一點(diǎn)……
難以喻的腥膻,卻又被前面的味道調(diào)和得并不難聞。
“瞧瞧這個,”程大牛逼倒了小半碗給陳光陽。
那酒液竟然是琥珀色的,濃稠透亮,里面還沉著幾片看不清是什么的干物。
“這叫‘虎骨木瓜酒’!聽著名頭唬人吧?骨頭……嘿嘿,是棒骨加些個鹿筋頂替的,但木瓜是實(shí)打?qū)嵉暮霉?!舒筋活血,專治你走山蹚水的勞累!嘗嘗!”
陳光陽端起碗,那酒氣鉆鼻,藥香直沖腦門。
他抿了一小口,酒液入口溫潤順滑,初時是木瓜的清甜。
緊接著一股帶著力道就沿著喉嚨滑下去,隨即四肢百骸仿佛被溫?zé)岬娜龠^,渾身骨縫似乎都在悄然松快。
這感覺,和他彈藥洞出產(chǎn)的白酒完全不同。
后者是霸道剛猛,這酒卻是潤物無聲又后勁綿長。
“好酒!”陳光陽眼睛果然一亮,他是懂酒的人。
這酒的火候、藥材的融合度,都掌握得極妙,絕非尋常農(nóng)家自釀的水平可比。
“程大叔,你這手藝可以??!勁兒足,味兒正,入喉還順溜!”
“哈哈!識貨!”程大牛逼臉上的得意勁兒更足了,他又拍開那個葫蘆瓢上的塞子。
這次倒出的酒液是淡黃色的,清澈如水,藥香更甚。
帶著一股明顯的苦艾和辛烈之氣,“這個,五加皮酒!行氣消滯,開胃健脾!走街串巷累著了胃口不好,整兩口,保管你吃嘛嘛香!”
陳光陽接過,又嘗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辛辣之氣直沖喉嚨,胃里瞬間暖烘烘的,那股子因勞碌和剛才事件帶來的滯悶感好像真被沖散了不少。
他點(diǎn)點(diǎn)頭:“這勁兒夠沖!是開胃的路子?!?
兩小碗酒下肚,燈影搖曳間。
兩人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剛才的驚魂、街頭的風(fēng)波,都成了下酒的談資。
陳光陽也放松下來,覺得這程大牛逼雖然行事有時不著調(diào),但這釀酒配藥的手藝確實(shí)有兩下子。
這時,程大牛逼的目光變得極其神秘,甚至帶著點(diǎn)猥瑣又熱切的光芒。
他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把手伸向了那個最大的、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黑陶壇子,壇口還用厚厚的油紙和泥封裹著。
“光陽大侄子,前兩個那是開胃的,小打小鬧?!?
他咽了口唾沫,壓低了嗓音,下巴微微抬起,帶著無比的自信。
“這個……這才是真正的寶貝!我程某人立身根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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