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九嘻嘻笑兩聲：“哪兒聽的，就在哪兒學(xué)的?！?

“你也就這身拳腳拿得出手，腦子完全不行?！崩瞎碛X著魚九同他的名字一樣，魚腦，不太夠用的樣子。

不過魚九能坐于這堂間，做達(dá)魯?shù)氖窒拢匀灰灿兴谋臼隆?

老鬼以為自己說了這話，魚九好歹要反駁幾句，不承想，他來了一句：“我做事不靠腦子，靠這個(gè)?！闭f著，伸出拳頭在空中比劃了幾下。

說完，仍是臉上帶笑，一副不記仇的樣子，拿胳膊杵了杵老鬼：“老鬼，你說說為何咱們老大不改換門庭？”

“你以為誰都同你一樣好運(yùn)，一進(jìn)軍營(yíng)，就被大將相中，哪吃過底層兵卒的苦?！崩瞎韲@了口氣，“咱們老大是從泥地里滾過來的，知道這中間遭了多少罪么，沒人提攜，沒有靠山，任你本事再大，那也是沖在前面送死的命。”

魚九眼睛一骨碌，說道：“所以說是朵家提攜？”

老鬼點(diǎn)點(diǎn)頭：“哎喲，難得！今兒一點(diǎn)就明白了?！?

魚九咂摸一聲：“朵家對(duì)老大有恩……咱們老大向來是有恩必報(bào)之人，這么些年，恩情要還早該還完了，怕他個(gè)鳥蛋兒?！?

老鬼一聽，敲了一下年輕男子的頭，又看了上首一眼，說道：“恩情還完了，可這中間的繩卻剪不斷了，你想想，老大是朵老大人一手提攜上來的，這中間牽扯多少事，講不清咧！是你想抽身就能抽身的？還有，就算抽身，再去投靠誰？投到誰的門下都是顆暗瘡，誰不多心忌憚，那些高門大戶不會(huì)給自己找不痛快?！?

魚九本是一副嬉笑模樣，這會(huì)兒面色訕訕的，心忖著，在他心里，老大一直是他仰望的存在，東境大將，掌一方生死，軍中萬萬將士全聽命于他，這是何等的威風(fēng)。

算是他們武將能走到的最頂端，然而，縱使英悍如老大，在那些上姓門閥面前也受牽制，需仰大族的鼻息。

“唉！沒辦法的事，已然走到這一步，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太多身不由己，再者，咱們老大還是太過實(shí)心忠誠(chéng)，總覺著沒有朵家，就沒有他今日，打算拿一輩子還恩情?！崩瞎碚f罷，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了，又推了推魚九，“去，去，坐回你的席位，別擠我這里?！?

魚九這會(huì)兒也沒了嬉鬧的心情，正待坐回自己的席位，歌舞突然停罷，聽得周圍起身的響動(dòng)，身側(cè)的老鬼也站了起來，往上一看，上首桌案后空著，人已去。

達(dá)魯才回后宅，隨侍來報(bào)：“將軍，依著時(shí)間，不出意外的話，這兩日人便到佩城?！?

男人閉了閉目，“嗯”了一聲，又問了一句：“梁軍那邊是什么動(dòng)向？”

“探報(bào)消息，梁軍駐于西南一帶，沒再行進(jìn)。”

達(dá)魯頷首表示知曉，隨侍退下。

男人走到院子的石桌邊，坐下，立時(shí)有丫鬟前來上茶，他剛將茶盞端起，院子里的一扇房門開啟，從里面走出一年輕女子，二十來歲，方圓臉，眉目很有神采，不算頂好看的面貌，但給人一種明媚大方的態(tài)度。

女人叫阿枝，居于將軍府后宅，至于此女的身份，眾說紛紜，有說此女是將軍的奴姬，也有傳此女不過是將軍好心收留的苦命女。

傳什么的都有，但有一點(diǎn)可以肯定，這女人不是將軍之妻，因?yàn)樗麄儗④娺€未有妻室。

“怎么愁苦著臉？”阿枝走到男人對(duì)面坐下。

達(dá)魯看向來人，將愁煩掩下，微笑道：“無甚大事，左不過是軍營(yíng)里的一點(diǎn)子雜事，是不是剛才說話吵到你了？”

阿枝搖頭笑道：“那倒沒有，這會(huì)兒還早，我在屋子里閑著無事，做些針線活計(jì)?！闭f著，頓了一下，抬起雙手遞上一物，“這個(gè)給你?！?

“這是什么？”

“給你做了一雙靴子，你要不要試……”

女人話未說完，達(dá)魯起身退開一步，說道：“有心了，以后不要做這些?！?

說罷，掉過身，從院門穿到另一處院落，接著響起門扇開闔之聲，人已進(jìn)了屋。

這處小院分里外兩道，外院這屋是這名叫阿枝的女子所居，里間還有一方院落，比外間的院落小一些。

達(dá)魯住在里間的院落。

待男人走后，阿枝在原處立了一會(huì)兒，將手里的布包打開，里面是她才做好的一雙玄色長(zhǎng)靴，然后又看了一眼右手磨紅的指節(jié)，輕輕嘆了一息，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次日，京都來人。

達(dá)魯一早得到消息，此次來使不僅有朵老大人之子，朵阿赤，還有王庭派來的監(jiān)軍，名叫崔致遠(yuǎn)的，這人他之前從未聽過，朵家給他的信里只捎帶提了一嘴，其他情況一概不知。

這兩方，任何一方都不能輕易得罪，處理不好，他在這個(gè)位置就做到頭了。

他心里清楚，夷越之主雖是呼延氏，可他終歸得倚仗朵氏一族，他已經(jīng)上了朵家的船，不是想下就能下的。

達(dá)魯撇開手中事務(wù)，親身帶人出城迎接京都來使，只見前方一大隊(duì)人馬烏壓壓朝這邊行來。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皆屬龍江虎浪之人，波濤將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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