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也罷。莫忘了你我過命的交情,來日巨弓鎮(zhèn)再會。”
于野收下鐵牌、獸皮輿圖,與仲堅舉手作別,拿了桌上的衣物,轉(zhuǎn)身返回客房。而他剛到客房,燕赤便隨后而至。
“于兄弟要走了,令人不舍??!”
燕赤的相貌不錯,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如今換了一身絲質(zhì)長衫,如同富家公子的模樣。只是他做作的語神態(tài),依然不改輕浮圓滑的本性。
從仲堅房中拿來的衣物,應(yīng)該購自鎮(zhèn)子上的成衣鋪子,是兩套絲質(zhì)長衫與兩套粗布長衫,還有兩雙獸皮軟底的靴子。
于野挑了身灰色的粗布長衫與一雙靴子換上,大小倒也合體。
他更衣之時,燕赤為了避嫌,便站在門外等候,又時不時的探頭觀望。
于野將亂發(fā)束起,以布條纏牢了,然后拎起包裹,抓起了他的長劍。
燕赤不失時機(jī)的抬腳走了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粒珠子,不無誠懇道:“你我相逢于北齊山下,分手于悅來客棧,不知何日再相會,且以明珠贈兄弟。你聽我說啊,這是我家傳的夜明珠……”
“謝了,不要!”
于野張口拒絕,便要出門。
“且慢——”
燕赤急忙伸手阻攔,順勢掩上房門,轉(zhuǎn)而訕訕笑道:“于兄弟,我家傳的寶珠,能夠換取功法……”
“你乃道門弟子,豈能缺少功法?”
“不,我是說你修煉的功法,譬如……劍氣!”
“什么劍氣?”
有句話,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于野這才知道燕赤打他主意來了。
“哎呦,于兄弟說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佩服、佩服!”
燕赤嘲諷一句,又神秘一笑,道:“你在北齊山殺了一位煉氣高人,使的便是傳說中的劍氣,為仲師兄親眼所見,難道你還能否認(rèn)不成?”
這位世家子弟,自恃甚高,如今道門遭難,便有心結(jié)交仲堅另尋出路。仲堅顧及同門情義,對他倒也不薄,知道他瞧不起于野,便暗中提醒了幾句。當(dāng)他獲知于野懂得劍氣,殺了煉氣高人,嫉妒與羨慕之余,不免動起了小心思。
于野皺起眉頭,臉色不悅。
他所修煉的功法,只有蛟影傳授的《天罡經(jīng)》與七殺劍訣。他雖然不知功法的強(qiáng)大與珍貴之處,卻也不會輕易傳授他人。尤其是上門索要,分明就是無賴行徑。
“兄弟盡管放心,絕不讓你吃虧!”
燕赤臉上露出一絲狠色,伸手又從懷中拿出一枚玉簡,道:“這顆寶珠只為定金,我再加上一篇家傳秘笈,只要你愿意傳授功法,我回家稟報伯父,拿出半個宿燕川交換……”
于野打斷道:“請讓路——”
“哎,于兄弟,你且收下定金,改日想好了,再交出功法不遲。”
燕赤忙將珠子與玉簡塞入于野的懷里,轉(zhuǎn)身打開房門溜了出去,又道:“仲兄腿腳不便,讓我代他相送,一路順風(fēng)啊!”
他不是占便宜來了嗎,怎么將家傳寶物拱手送人?
于野看著懷里的珠子與玉簡,追著走到樓下,沒有見到燕赤,卻見仲堅的兩位兄弟在后院招手。他只得打消退還“定金”的念頭,左手拎著包裹,右手拿著長劍,來到后院的馬廄前。
仲權(quán)與仲義牽出匹馬,通體黑色,毛發(fā)鮮亮,身軀高大,四肢健壯。馬背上墊著塊獸皮,馱著行囊、水囊,已是整裝待發(fā)。
好馬!
也幸虧學(xué)會了騎馬,不然要在仲堅的兩位兄弟面前丟人了。
于野將長劍插入行囊,拴上包裹,接過馬的韁繩,與兩人道了聲謝,然后牽馬出了院門,順著街道往西走去。他一身干凈利索的灰色長衫,直挺的個頭,在黑色健馬的襯托下,倒也略顯幾分風(fēng)采。
天色晴好,街道上人來人往。
各色鋪子掛著旗牌,門前伙計擺攤叫賣,老翁拄著拐杖討價還價,婆婆掰著指頭錙銖計較,孩童扯著娘親哭鬧撒嬌,還有漢子挑著柴擔(dān)的、趕著馬車的匆匆而過,一派凡俗市井的景象盡在此間。
于野牽馬穿市而過,拂面的暖風(fēng)中夾雜著鹵肉、糖食、汗臭以及馬糞的氣味。
他喜歡這種味道。
一種煙火的味道。
一種活著的味道。
馬背的行囊里,放著褥子、雨布、火折子等物,還有兩包鹵肉、一壺酒與一小包散碎的金銀。仲堅安排的頗為細(xì)致周到,來日再向他表達(dá)謝意。他家住在巨弓鎮(zhèn),地名倒是好記。
此去護(hù)送的人家,姓況,暫居離水鎮(zhèn),位于西北方向的三百里外,仍然屬于北齊山地界。只要快馬加鞭,明日天黑前應(yīng)該能夠趕到地方。
說起感謝仲堅,也著實難為他了。
仲堅雖然干著趁火打劫的勾當(dāng),卻也兼顧著正經(jīng)的營生。護(hù)送況家前往鵲靈山,便是他賺錢的門路之一。而他始終心存顧慮,一直沒有透露實情。他不會輕信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更不會將一家三口的安危輕易托付他人。正是因為北齊山之行,使他相信了自己的本事,這才將護(hù)送況家的重任放心托付,于是自己也終于踏上了鹿鳴山之行。
總而之,那是個值得結(jié)交的漢子。
不過,即使他再三詢問,也不敢與他提起馮老七,不然又將惹來麻煩,他于野亦休想洗脫賊人的名聲。
轉(zhuǎn)念之間,到了鎮(zhèn)子西頭。
鎮(zhèn)子西頭,連著一條往北的大道。雨后沒幾日,道上的泥濘尚存,而行走已是無礙,尤其便于策馬飛奔。
于野牽馬走上大道,忽聽有人喝道:“小子,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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