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北梁最悠閑的便是樂晏了,可自從京城來了朝拜國之后,樂晏便稱病不出,大門緊閉不見客。
父王說過她不必討好任何人,既身為公主,就要有公主的矜貴傲氣,旁人說什么都不重要。
她聽了。
也懶得和那些不熟悉的人虛與委蛇,攀附交情,窩在府上聽聽曲兒,看看話本子,吃著點心也是自在。
紅梔倚在門框看了眼門外飄零的雪;“奴婢記得西關(guān)一帶的雪要比這厚得多,最高的時候,可以沒過腰。”
一句話引得樂晏皺起眉頭,偏過腦袋看向了紅梔:“姑姑,邊關(guān)的雪真的很大嗎?”
她剛出生時確實在西關(guān),年紀(jì)太小,記得不太清。
紅梔點點頭,說完又有些后悔了,西關(guān)和東原離得不遠(yuǎn),公主定是擔(dān)心小王爺。
樂晏又看向了窗外,沉默了大半天也不吭聲,這讓紅梔有些著急,想著法子勸:“小王爺身邊的多少人照應(yīng)著,肯定不會有事的?!?
良久,樂晏才道:“小叔若是處境好,定會早早給我送信,如今不僅沒有書信,就連稀罕物件都沒有?!?
這太反常了。
當(dāng)初姬郢在外打仗,一年里也會派人送回來些小物件,不值多少錢,但勝在精致,也是她從未見過的。
現(xiàn)在哪怕是送回來一塊石頭,她也能知道姬郢在東原處境不那么難。
紅梔語噎,一時不知該如何勸了。
“姑姑,鎮(zhèn)王不是說病得快死了?為何……”還活著?
樂晏抿了抿唇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她只恨自己沒有長出來翅膀,快些飛出去看看究竟如何。
也好過現(xiàn)在胡亂猜測。
……
東原
抵達(dá)東原他用了整整三個月,和鎮(zhèn)王的馬車前后腳到,回到東原,鎮(zhèn)王的病逐漸好轉(zhuǎn)。
甚至可以自己坐起來,沒過幾日又可以獨立行走了。
“父王?!奔г坪拓?fù)責(zé)王府后院內(nèi)宅,以及將駙馬一家全部安頓好,丈夫,孩子一個不少的全都在自己身邊。
她心里也安定不少。
鎮(zhèn)王看向姬云和:“諸國朝拜,慶賀新君,翻過了年就要舉行登基大典了……”
說到這,他不甘心地緊閉雙眼,呼吸都在顫抖:“本王耗盡了幾十年,最后還是為了他人做嫁衣,被先帝搶奪皇位,如今還要被姬承庭的兒子搶奪!”
這口惡氣,他實在是咽不下去。
“父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今咱們重回北梁,還有的是機(jī)會?!奔г坪蛣?。
鎮(zhèn)王倏然睜眼,眸中凌厲閃現(xiàn):“姬長宜可有消息傳來?”
“太子挾持了云王府舊部,還有云王世子,和馬夫人在京城,姬長宜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姬云和蹙眉,這幾人早就被監(jiān)視了,卻還是從眼皮底下被姬承庭給弄走了,成了挾持姬長宜的把柄。
鎮(zhèn)王不以為然,留著姬長宜在京城為質(zhì)子,能闖出什么名堂,算他自己的本事。
“倒是老五,也跟來了,老五手中握著二十萬大軍,西關(guān)還有秦少將軍和展家軍,他們?nèi)羰锹?lián)合起來,只怕對咱們不利?!奔г坪鸵荒槗?dān)憂。
可鎮(zhèn)王卻是笑笑:“西關(guān)和東原絕不可能內(nèi)戰(zhàn),你以為諸國來朝拜,都是誠心誠意?”
大都是試探,若是新帝登基,根基不穩(wěn),內(nèi)有外亂,必定會引起戰(zhàn)事。
“至于老五那邊,多年父子情,本王還是愿意再給他個機(jī)會。”鎮(zhèn)王朝著姬云和低語幾句。
姬云和詫異。
“去吧?!?
在鎮(zhèn)王的叮囑下,姬云和點頭應(yīng)了,起身就去找姬郢,關(guān)于他的身世,早就在東原傳開了。
頭頂著菁華長公主嫡長子的頭銜來到東原。
姬云和也低估了這么多年東原小王爺?shù)拿?,所到之處,東原的百姓對姬郢并沒有反感和抵觸。
就連鎮(zhèn)王曾經(jīng)的幾個部下也偏向姬郢,當(dāng)場表示:“都是北梁血脈,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王爺戰(zhàn)場殺敵無數(shù),我們都很敬佩?!?
“對,小王爺還救過我的命。”
“小王爺跟我們同生共死,保衛(wèi)邊關(guān)百姓安危,曾經(jīng)有一支三十人的隊伍被雪封在了山里,寸步難行,是小王爺冒險親自將這些人都給帶了回來?!?
“朝廷給的賞賜全都被小王爺化作了瑣碎銀子,分給了底下的將士們,還建了個家園,專門照顧那些失去丈夫,兒子的家眷,只要是戰(zhàn)死沙場,都得到了厚待。”
“就是,西涼那邊的將軍個個中飽私囊,連填飽肚子都難,更別說拿到銀子了,受了重傷的連一碗藥都沒有,病死了直接拖出去掩埋了?!?
“這樣的將帥怎么能讓我們不服氣?”
姬云和聽著將士們的慷慨激昂地夸贊姬郢,她心里就有數(shù)了,姬郢,宜拉攏,忌,為敵。
于是,姬云和親自去了一趟西北營帳,讓人傳話,在門口等了會兒,侍衛(wèi)就將她引入:“二姑娘這邊請?!?
在東原,她首先是鎮(zhèn)王府的二姑娘。
進(jìn)了營帳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姬郢身穿銀色鎧甲,手里拿著一卷竹筒翻閱,見她來,揚起眉:“二姐來了,坐下吧?!?
姐弟兩像是沒有隔閡,和從前一樣的熟悉,坐下后有人奉茶,姬云和擺擺手:“父王還將原來你住過的院子保留了給你,回到東原,父王心情大好,身子也好了不少,在軍營住著,多有不自在?!?
姬郢揚起眉;“多謝王爺好意,我身份不便就不去湊熱鬧了,再說軍營里也沒什么不妥的?!?
“郢弟,你可是還在怪父王偏心?”姬云和紅了眼眶,嘆了口氣:“父王只是對老六有愧疚,一時想要補償,說到底還是最在意你,父王說與其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對北梁不利,兩敗俱傷,不如想想法子各自安穩(wěn)?!?
聞,姬郢點頭:“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去拜訪王爺?!?
一口一個王爺,聽得姬云和直皺眉,卻又拿對方?jīng)]轍,只能無奈嘆氣:“那明日我在府上等你?!?
“好。”
目送姬云和離開。
姬郢的視線重新落在了卷筒上,金鱗上前:“屬下查過了,榮家兩位姑奶奶,大姑奶奶鎮(zhèn)王妃,二姑奶奶吃齋念佛,一直未曾婚配,至今還在祠堂,再就是榮家大夫人,十七年前得了重病,養(yǎng)了兩年多就病故了,榮大老爺又另娶了繼室,膝下一子一女。”
原本,姬郢該喊榮大老爺一聲舅舅的。
他眉心動了動:“榮……舅母,姜氏可曾生養(yǎng)?”
金鱗搖頭:“未曾?!?
姬郢眉心擰緊,姜氏未曾生養(yǎng),那他不是姜氏的兒子?
榮府能生育的主子就這么幾個,難不成他不是來自榮家?
“屬下打聽了另外一件事,榮大爺十幾年前也有對桃花粉不適應(yīng)的癥狀,不過突然又好了?!?
姬郢愕然愣住了,指尖緊攥,來東原不僅僅要收回兵權(quán),他還要弄清楚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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