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總是過得很快,似乎一眨眼就過去了。
陳懷楚待在家里陪著父母忙完了人情往來,直到大年初五時,才踏上了返程的大巴車。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起,飄起一陣硝煙,炸開的鞭炮殼子落在雪上,使得潔白的雪面有一塊塊的烏黑。父母就站在雪上默默注視著陳懷楚上車。
“爸,外邊冷,您帶著俺媽回去吧,別凍著了?!避嚿?,陳懷楚探出頭說道。
“沒事,不冷?!备赣H擺了擺手,他老樹般的臉頰上皺紋橫生,此刻在寒氣侵襲下顯得有些通紅透著白。他哈了一口氣,擠出笑容:“到了單位別忘了給你媽打個電話?!?
“放心吧,到了給你們打電話?!标悜殉豢诖饝聛怼?
“那就好?!备改更c點頭,但依舊還是站在原地,默默注視著。
車子發(fā)動,逐漸離開,陳懷楚透過后車窗,依舊可以看到父母站在路口,宛如兩棵老樹般矗立,朝著這邊眺望,哪怕車子已經開出很遠,遠到連陳懷楚都看不清他們的身影,可他們依舊還是沒有離開。
這樣的場景,在這片古老的平原上隨處可見。
大巴車走走停停,每當走到一處路口,都能看到有外出打工的青年或中年提著行李上車,而送行的親人則是不斷叮囑,又隨著車子的啟動,而遠眺目送。
這是皖北大地上每逢春節(jié)過后便會發(fā)生的事情,是許多皖北孩子從小到大最深刻的記憶——他們曾在小的時候站在爺爺奶奶的身邊,目送著爸媽的離去,而現(xiàn)在變成他們乘車離去,當初的爸媽則成了站在原地送別。
一年復一年,年年如此,宛如輪回。
見到這樣的場景,陳懷楚心情也有些低落。
潁州是一座小城市,他的老家鄰水縣更是一個全國知名的貧困縣,相比較于大城市的快節(jié)奏,以及日新月異的發(fā)展,他的家鄉(xiāng)就仿佛是與主流割裂的另外一個世界——哪怕村里修建了嶄新寬敞的水泥路,哪怕家家蓋起了小洋樓,可他們的行為方式依舊和過去似乎沒什么區(qū)別。夏天為了省電不開空調,冬天再冷也只需加床被子,到了農時依舊伺弄著莊稼,收成不好還是會痛心疾首。
科技雖然就在他們身邊,但他們的生活方式依舊沒有得到任何改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規(guī)律且枯燥。
“科技改變生活,不僅只是要改變大城市,否則只會讓城市和鄉(xiāng)村之間的割裂越來越大,這不是科技的初衷,科技改變生活,要惠及到普羅大眾,人們在大城市所能享受到的一切,就算偏遠深山的群眾也要盡力讓他們享受到!”
“物質文明的發(fā)展,與之伴隨而來的,則是精神文明的加快建設——想要做到這一切,科技必須要廣泛惠及,惠及到每個角落——讓最為偏遠的山村通上電、連上網(wǎng),讓那里的孩子也能通過網(wǎng)絡看到外面的世界,也能通過網(wǎng)絡看到頂尖大學教授的課程,這才是科技創(chuàng)新的意義?!?
“科技所要的從來就不是單純的改變生活這么簡單,而是要創(chuàng)造生活,要讓所有生活在這片藍天下的人們能夠同呼吸共命運?!?
陳懷楚知道這很難。
原因有方方面面,而最根本的則是資源限制。
就如水資源,在南方城市,就是要比北方城市擁有更多的水資源,國家的東部就是要比西部擁有更多的水資源,究其原因就是獲取資源的難易程度。南方比北方獲取水資源更容易,東部比西部也更容易,所以在國家的東部,人們可以用水來洗澡澆花種菜,所付出的只是繳納每月的幾塊錢水費賬單。而在西部沙漠,人們很難擁有同樣的水資源,任何一滴水,都彌足珍貴。
再比如地鐵,只會在大城市修建,而不會出現(xiàn)在農村,因為兩者的投入和產出完全無法相提并論。
這是客觀因素所導致的,而造成這種客觀因素,歸根結底還是資源。
那倘若資源足夠呢?
足夠到讓生活在這片藍天下的所有人都能真正的去追求自己的喜好,足夠到讓地鐵也能出現(xiàn)在農村,讓科技成果也能在這片從古至今都離不開農業(yè)的土壤上出現(xiàn)。
美美與共,天下大同。
想要實現(xiàn)這個目標很難很難,唯有科技不斷提升,生產力不斷提高,物質基礎與資源豐富到極為可觀的地步才能實現(xiàn)。
而陳懷楚所要做的,便是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
可控核聚變一旦成功,人類將會擁有新的可再生資源,并且是無限的能源。
到了那個時候,沙漠將會變成綠洲,能源堪稱無窮無盡,人們再也不用擔心石油什么時候會耗盡,人們更不用擔心地球上的資源不足以讓人類踏入星空。
所有人都可以在這片藍天下追求自己所喜愛的一切,使老有所養(yǎng),幼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人類最為美好的追求將會徹底實現(xiàn)。
可話又說回來,實現(xiàn)可控核聚變商業(yè)化,未來是光明的,道路卻是曲折的,并且是無法想象的曲折和困難。
但無論怎么說總是要有人去鉆研,去探索。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會形成路,科學研究也是同樣的道理。
想到這里,陳懷楚長舒一口氣,將那些略顯低沉的心情從腦海中驅逐出去,轉而對接下來的研究充滿了斗志。
很快,汽車行駛到取水縣城,又乘坐班車前往潁州市,先是買了一些特產,吃了頓午飯才前往高鐵站,直到下午三點鐘,他所乘坐的高鐵出發(fā),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行駛,動車平安抵達廬州南站。
打了個車去科學島,將行李放在宿舍上,陳懷楚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
半個月沒回來,屋子雖然門窗緊閉,依舊還是落了一層灰,陳懷楚簡單休息了一會,便開始動手將屋子打掃歸置了一遍,足足忙活到晚上七點多,肚子餓了。
打開冰箱看了看,正想著找找有什么吃的,忽然就接到了陳海的電話。
“陳哥,你到單位了嗎?”電話那邊,陳海的大嗓門傳來。說起來他比陳懷楚還要大上一歲,但卻一直都喊陳懷楚大哥,并且整個單位誰都沒有意見,甚至就連陳懷楚自己都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實在是因為陳海性子跳脫不穩(wěn)重,這導致整個所里,凡是認識他的,都把他當做小孩子看待。
“剛到?!标悜殉c點頭,又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