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姚老板一瞧,來者面生得緊。
這二人衣著說不上多華貴,卻偏偏皆有一股高貴的氣質(zhì),想來是從外地來江南道做生意或者求學的某個世家的公子。
做生意的人講究個和氣,他沖著二人拱了拱手,笑道:“二位公子是哪里來的貴人?”
陳小富搖了搖手里的折扇,裝模作樣的說道:“我兄弟二人從蜀州而來。”
“哦……蜀州距此數(shù)千里地,那你們確實不知道廖承章這人?!?
“不過廖家出了事,這事你們蜀州當也有所耳聞,咱們都是做生意的人,就勿要私下里去說那些忌諱的人和事了?!?
陳小富微微頷首沒有強求。
他是來聽曲的,接下來他也要見一見廖氏族人,到時候一問也就知道了。
有畫舫的侍女帶著陳小富李鳳梧來到靠窗的雅座,二人落座,又有侍女送來了果盤點心和一壺美酒。
那群集慶的商人見有了外人便各自散去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那姓姚的老板時不時會抬眼看看坐在他右前方的那個背影。
他總覺得那黑衣黑發(fā)的少年在哪里見過,卻一時又想不起來。
畫舫里這便顯得有些安靜。
唯有窗外的細雨依舊在簌簌而落。
就在這時,外面又有一個歡快的聲音傳來:
“哎喲喂,廖老爺您老可是真正的稀客呀!”
“花紅、柳綠,不長眼的東西,沒看見廖老爺來了么?還不趕緊送廖老爺入畫舫!”
“廖老爺,奴家這就親自去為你準備酒菜!”
“快去催催如煙姑娘,這小妮子,怎的還沒出來?”
“有請廖老爺!”
廖老爺,這集慶城里只有一個廖老爺,他便是廖府的家主,曾經(jīng)的右相廖世坤的父親廖扶山!
這畫舫里數(shù)十人皆回頭向那門簾處望去,眼里皆是驚訝之色。
因為這位廖老爺已是杖朝之年!
還因為這位廖老爺從來未曾上過青樓或者畫舫!
今夜有雨,淅淅瀝瀝,這位久未曾出過門的老爺子,他竟然來了這如煙畫舫!
今兒個集慶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雖然這件事并沒有廖氏牽扯其中,但廖氏依舊還在風口浪尖之上。
最終廖氏因廖世坤的問題會受到怎樣的懲罰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誰也不知道,但想來結(jié)局都不會是太好的。
這位老爺子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來畫舫聽曲……這著實有些怪異。
陳小富二人也好奇的抬頭看了過去。
便見一耄耋老者杵著一根拐杖,在兩名侍女的攙扶之下走了進來。
他的身后還有兩個二三十歲的男子。
這兩個男子皆是他的孫子!
左邊那個便是廖世坤的兒子廖承遠。
右邊那個……他就是剛才眾人所提起的廖承章!
這些人一看見廖承章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廖承章可是鄱陽縣縣令,他啥時候回的集慶?
他是被朝廷罷免了官職么?
應(yīng)該是這樣的。
那廖氏的結(jié)局就更加堪憂了。
畢竟是集慶有名的世家,哪怕廖世坤犯了事下了大獄,可皇上尚沒有下旨給廖氏的族人定罪,這里的所有商人可都招惹不起大名鼎鼎的廖氏。
于是,畫舫里的商人們齊齊站了起來。
他們向廖扶山拱手一禮,皆道了一聲:“廖家主好!”
這樣的問好并沒有往日的崇敬,僅僅是居于某種禮節(jié)。
畢竟都是生意人,終究講究個和氣。
可廖扶山卻并沒有看他們一眼。
廖扶山那張消瘦的臉上是極為緊張的神色,他的那雙老眼越過了這群人落在了陳小富的臉上!
那一刻,所有的客人們都看見了廖扶山那張滿是溝壑的老臉上松弛的肌肉一緊。
他杵著拐杖走得更快了一些。
他徑直穿過這群人來到了陳小富的面前。
他將手里的拐杖交給了一名侍女。
就在所有人震驚的視線中,他‘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