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琊城對云澈而是個絕對的危險之地,他在城中時一直斂氣、易容,小心翼翼。
但現(xiàn)在,他哪還管會不會被黑羽商會發(fā)覺行蹤,全身玄氣拼了命的涌上,幻光雷極施展到極致,如一道流光刺穿著黑琊城的上空,所到之處,帶起震耳無比的尖嘯聲。
他送禾霖回木靈秘地之前,還仔細(xì)探查過他身上是否有追蹤印記。
但……為什么會有萬里追魂香這種東西!
一定是假的……怎么可能會有這種東西!絕不可能!
黑琊城在他身下飛速倒退,而他一路牙齒緊咬,幾近碎裂。
他在木靈秘地停留了一個半時辰,離開之后到現(xiàn)在,又過去了三四個時辰。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過去這么久的時間……
千萬不要是真的!
云澈如雷霆般沖出黑琊城,比之先前送禾霖離開時快了數(shù)倍不止,然后狂奔東南,直入密林,整個過程沒有那怕剎那的停歇。
進入密林之后,云澈的速度依然絲毫不減,密林之中如忽然刮起了一陣浩蕩颶風(fēng),草木橫飛,一株株萬年古木都齊根碎斷。
循著還完全清晰的記憶,云澈終于看到了那一排排臨近木靈秘地入口的古樹,他急墜而下,隨之瞳孔猛的一縮。
眼前,支撐著木靈幻陣的古木已全部碎斷,青黑木藤像是承受了狂風(fēng)巨浪的摧殘,根根寸斷,混亂的鋪了一地。
前方的世界一片安靜,安靜的讓人毛骨悚然。
云澈的心臟在驟緊中停止了跳動,他雙目發(fā)直,全身泛冷,呆呆的站在那里好一會兒,雙腿在僵硬中緩慢的向前邁動,腳下踩過斷藤的聲音如一把刀鋸不斷切裂著他的靈魂。
踏過斷裂滿地的木藤,云澈的腳步停止了,他的身體在發(fā)抖,臉色一下子變得一片慘白,像是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完全流干。
原本翠綠整潔的花草一片狼藉,古樹全部倒下,木屋已化作一地狼藉。四處,除了混亂爭斗過的痕跡,唯有一地淡綠色的鮮血與死寂。
一個又一個的木靈安靜的躺在染滿木靈之血的破敗土地上,無聲無息。距離云澈腳邊最近的木靈,他一雙眼眸瞪大了最大,只是其中已沒有了翠綠色的瞳光,唯有恐懼、絕望……還有至死都沒有消散的怨恨。
“啊…………啊…………”
云澈的嘴唇在哆嗦,急劇放大的瞳孔幾乎覆滿了所有的眼白,雙腳如被釘死在地上,再也無法移動,就連視線也陣陣的模糊,隨之天旋地轉(zhuǎn)。
許久,他雙手抬起,抓在了自己的頭顱上,五指戰(zhàn)栗的像是生命將盡的老人。
死了……
都死了……
是我……
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
“嗄……呼……”
整整十幾次沉重的呼吸,他的心緒和瞳眸才總算是恢復(fù)了清明。
他緩步向前,視線依舊有些模糊,但每一個木靈的尸體、每一滴綠色鮮血,都無比清晰的映入他的心魂……然后化作無比冰冷的利刃,刺穿著他靈魂的每一個角落。
偶爾可見人類的猩紅血液,在這個變得慘破狼藉的世界中,卻顯得格外刺眼骯臟。
呼……
再深深的吸一口氣,云澈的臉色終于和緩下來,眼神也變得平靜。他緩步向前,小心的踩踏著這個被毀滅的小世界。
砰??!
一棵碎裂的老樹在這時忽然倒下,現(xiàn)出了后方一個木靈毫無氣息的身體……她蒼老瘦小,滿是皺紋的面龐已永恒平靜。
“青葉婆婆……”云澈輕念一聲,仰起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她是禾霖最敬重,是這個小世界中輩分、威望最高的木靈,就在幾個時辰前,他還接過了她親手饋贈的木靈神露。
“對不起,是我給你們帶來了災(zāi)難?!痹瞥狠p念道:“請你安息?!?
面對已經(jīng)鑄成的慘劇,他能做的,就只有這蒼白的致歉。
心雖然已經(jīng)靜了下來,但胸口依然堵著壓抑無比的難受感。云澈飛身而起,靈覺釋放,試著,或者奢望能找到幸存的木靈……哪怕一個也好。
倒塌的木屋前,他看到了一個健壯的中年木靈,縱然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手中已經(jīng)死死抓著一把斷裂的長槍,身上、槍上染著綠色和猩紅混合的鮮血。
他的后背有著一個大大的血洞……為了血戰(zhàn)到死,他沒有提早自毀木靈珠,毫無疑問,他死后,木靈珠被強行取走。
“青木前輩?!?
云澈嘴唇輕動,雙手在顫抖中握緊。
他的周圍,躺著大量成年木靈的尸身,每個尸身都布滿著血戰(zhàn)的痕跡。而他們的眼睛全部都是大大睜開,驚恐、絕望、憤恨……無一瞑目。
云澈無聲的飛過,在小世界的后方,他看到了一個又一個幼小的木靈,他們有的抱在一起,有的長眠于長者的懷中……而最小的那一個,他稚嫩的身體,貫穿著一把漆黑色的長刀。
呼吸,已經(jīng)越來越難以平息下去,云澈艱難的轉(zhuǎn)開了視線……他看到了那個大大的花圃,他先前在這里停留最久的地方。
萬花殘落,再無一只飛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