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至少得有……三四十斤吧?”一個灰衣人鼓動著喉嚨道。
另一人道:“如此大的淵晶,其價值怕不是常規(guī)的斤兩所能衡量的?!?
范輕舟看了畫彩璃一眼,道:“終是他人之物?!?
“不,這是霧海,所以它是無主之物。”范輕舟右側之人低聲提醒道:“大哥,別忘了你此次的‘任務’。拿到這塊淵晶,你的‘任務’便可直接就此完成。對你而,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剎那猶豫,范輕舟便踏前一步,他剛要開口……一道無形劍芒忽然劃破暗空。
哧!
淵晶被劍芒帶起,瞬間移至畫彩璃身后,落入結界之中。
以畫彩璃的出身,縱是百斤淵晶,都不至于入她之目。但這些淵獸都是云澈獵殺,淵晶也自當歸云澈所有。她既承諾守于云澈之側,便也不該讓屬于他的淵晶落于他人之手。
范輕舟瞇了瞇眸,微笑已不似先前那般溫和無害:“這位仙子,你的年齡應該尚不足百甲子,卻已如此修為,氣質更是卓然出塵,想來出身定然不凡?!?
畫彩璃:“……”
“那你也定該知道這霧海的生存法則?!?
他緩慢踱步,不緊不慢的靠近著,半瞇的眼縫也逐漸透射出愈加危險的光芒:“這枚淵晶既落于霧海,那便是能者得之。弱者強取,只會引禍于身?!?
“這么簡單的道理,相信仙子不會不懂?!?
畫彩璃毫無懼色,緩緩開口:“凈土的準騎士,竟也會做出如此惡劣之行么?”
聲音清冷,字字如玉落寒泉,沁心悅魂。
卻是讓范輕舟全身一僵,腳步一下子停滯在了那里。
畫彩璃繼續(xù)道:“欲為深淵騎士,需經九重試煉。其中之一,便是霧海試煉?!?
“欲為深淵騎士,當秉高潔之魂。若你是以此行徑通過霧海試煉,并最終成為深淵騎士。那么,范輕舟這個名字,必將玷污深淵騎士之名!”
她的一生,九成九以上的時間都是在凈土之中。
正在進行試煉的準騎士,會被打上特殊的凈土印記,她輕易便可識出。
“……”范輕舟臉色頓時變得陰暗不定。
他不知道眼前女子為何會知道他是正在承受試煉的準騎士,更無比后悔著方才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后方四人也全部愕然當場,久久沒有說話。
“呵呵,仙子過慮了?!狈遁p舟變了語調:“我方才之,是在告誡仙子盡快將這淵晶收起。畢竟這霧海之中,弱者懷璧是最大的罪厄。”
“至于我,作為立誓成為深淵騎士之人,早已以維護深淵秩序,守護深淵萬靈為最高意志,又豈會屑于對弱者強取豪奪。”
一番豪說完,他再不看那枚淵晶一眼,直接轉身,手臂一揮:“這里已無需我們援手,走吧。”
道道或貪婪或不甘的目光暗暗掃過淵晶,但范輕舟既然發(fā)話,他們無人敢說什么,都隨著他快速離開。
畫彩璃微舒一口氣,璃云劍也暗下光芒,歸于平靜。
這時,安靜中的云澈忽然開口:“你快走?!?
畫彩璃愕然轉眸:“你完成突破了?”
“還沒有?!痹瞥阂廊婚]目,聲音也不是來自唇間:“你最好趕緊離開,否則就來不及了。”
“為什么?”畫彩璃不解。
云澈身周的玄氣在不斷地聚合、膨脹,顯然到了突破的最后階段:“方才,你最理智的做法,是將淵晶交予他們,便可相安無事。他說的話本質上并沒有錯。這枚淵晶既被看到,那便只能屬于強者。”
“但你沒有,還戳破了他是凈土準騎士的身份,以及正在進行霧海試煉的事實。”
“‘高潔之魂’是深淵騎士的標簽。而他方才的行為一旦傳出,必定成為阻礙他成為深淵騎士的污點。而你,又知曉了他的名字。那么他接下來最可能得做的,便是擇機殺你滅口!”
畫彩璃張了張唇,輕聲道:“可……我和他之間,連沖突都算不上,不至于如此吧?”
“很至于。”云澈道:“你的出身定然高貴,無法理解‘深淵騎士’四個字對一個出身相對平凡的玄者意味著什么,那很可能是傾盡一生所有努力的最高追求,是足以榮及全族和后世的身份和至高榮耀。而那范輕舟,他距離深淵騎士只余半步之遙,絕不可能允許任何意外出現……即使只是微小的可能。”
范輕舟轉身之時,那一抹深隱的殺意,閱歷淺薄的畫彩璃感知不到,但云澈感知的清清楚楚。
此次獨身歷練,畫彩璃早已親身經歷過各種的人心險惡。卻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云澈所。
因為,那不是普通玄者,而是有資格接受試煉的準深淵騎士。
而從準騎士到深淵騎士的九重試煉中,第一重便是心性的試煉。能進入到霧海試煉,意味著他已通過了心性的試煉,應該……再怎么也不至于是大惡之人。
“放心吧,那個人不會的?!碑嫴柿в脤捨康恼Z氣道:“深淵騎士都是特別正氣的人。他雖然只是個準騎士,但有資格參加試煉,就說明他并不是一個本性很壞的人?!?
畫彩璃對于淵皇,有著極高的敬重。凈土的一切,她都有著遠深于他人的好感。
云澈暗中哧鼻……終究是被捧著長大的神女,對善惡的辨識淺薄到幼稚可笑。
他放緩語氣道:“讓深淵騎士擁有‘正氣’的,不是他們的本性,而是‘深淵騎士’這個身份?”
“……”畫彩璃眨了眨眸,用頗為怪異的眼光看著這個明明才半甲子,語氣卻格外老成的男子。
“‘深淵騎士’四個字,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束縛。但對渴望成為深淵騎士的玄者而,前者遠遠大于后者。所以他們無比甘愿為了這個身份與榮耀,而讓自己契合‘高潔之魂’。”
“但這種表象的變化,絕不代表本性也跟著變化?!?
他音調緩緩沉下:“眾目之下的深淵騎士,是剛正的維序者和威嚴的裁決者。但在無人注目的角落——比如這片會輕易掩蓋與吞噬一切的霧海,他們便根本無需秉持所謂的‘高潔之魂’,而是盡情展露本性!”
“何況,他還不是深淵騎士,而是處在成為深淵騎士的最關鍵的節(jié)點。”
“可是,”畫彩璃不服氣的爭辯:“我又不會做任何不利于他的事,真的會有人因為這樣就要滅口?而且他若真的要滅口的話,剛才就會出手了?!?
“你太高估人性的下限了?!痹瞥河靡环N嘆息,又微帶悲涼的語氣道:“他方才沒有出手,是因為有他人在側,若是出手,反而給那四人留下更大的把柄。他要滅口,只能孤身?!?
“霧海之中最易隱匿,最難追襲。所以,他定會在最短時間內與那四人脫離,然后折返……最遲,也會在百息之內?!?
畫彩璃啟唇,但她話未出口,一聲低笑便從后方傳來:
“既然都知道了,卻還等在原地待死?我一時都不知該說你們聰明,還是愚蠢?!?
畫彩璃驀地轉身,看到一個去而復返的身影正不緊不慢的從塵霧中走出。
正是范輕舟。
他的面孔不復先前的溫和,聲音也帶著刺骨的森然。手中,一把紫色長劍纏繞著暴躁的雷光,以及再不掩飾的殺意。
即將出口的爭辯之語全部潰散于唇間,云澈所說的話,竟真真切切的呈現在她的眼前。
她的美眸中三分驚訝,卻是七分的茫然。
她不解……一個已經成就神滅境的強大玄者,竟真的只是為了為了污點的些許可能性,便要殺人滅口?
對方,還是一個很可能即將歸屬淵皇麾下的準深淵騎士……每一個都如凈土氣息般剛正無垢的深淵騎士……
作為在凈土的恩寵中長大,對凈土有著極深感情的畫彩璃,這一幕對她的沖擊,遠非云澈所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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