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輕盈的喇叭袖一只軟軟垂落,拂過榻邊的狐裘,另一只則搭在慕容嫣持書的手腕旁。
她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在燈下溫潤。
而那蘇錦拖尾,連同長衫的下擺,迤邐地鋪滿了榻前的大片地毯,墨金色的錦緞在柔軟的地毯上,如同夜色中流淌的暗河,華美而靜謐。
殿外傳來急促而輕微的腳步聲,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聲音響起:“陛下,親王,龍武軍主將雷嘯將軍有十萬火急之事,深夜求見!”
慕容嫣翻書的動作微微一頓,林臻也放下了銀剪,兩人對視一眼,眼中皆閃過一絲了然。
“宣。”慕容嫣放下書卷,聲音平靜。
很快,一身風(fēng)塵、甲胄未卸的雷嘯,在暗衛(wèi)引領(lǐng)下大步走入寢殿。
他雖經(jīng)連夜奔波,但步履沉穩(wěn),目光堅定。進(jìn)入這溫暖奢華的寢宮,看到榻上只著睡裙、慵懶華貴的女帝,以及一旁氣度沉凝的親王,他并無絲毫局促,徑直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末將雷嘯,叩見陛下!殿下!深夜驚駕,死罪!”
慕容嫣微微坐直了些身子,目光落在雷嘯身上,柔和而帶著一絲審視:“雷將軍,何事如此緊急?平身說話吧。”
“謝陛下!”雷嘯起身,依舊躬身,將今夜軍營之事,原原本本,清晰扼要地稟報了一遍,包括王祿如何持信物來訪,如何利誘,如何暗示弒君陰謀,以及自己如何應(yīng)對。
最后,他雙手呈上那半片古玉和已經(jīng)被他仔細(xì)收集起來的禮單碎片:“此乃逆賊信物及罪證,末將不敢擅專,特來呈報陛下!龍武軍上下,唯陛下馬首是瞻,誓死效忠!若有異心,天誅地滅!”
他的聲音洪亮,擲地有聲,在寂靜的寢殿內(nèi)回蕩。
慕容嫣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嘴角還勾起了一抹極淡的、似是欣慰的弧度。她沒有立刻去接那些證據(jù),而是對林臻,輕輕點了點頭。
林臻會意,起身走上前,從雷嘯手中接過古玉和碎片,仔細(xì)查看后,對慕容嫣微微頷首,確認(rèn)無誤。
慕容嫣這才將目光重新投向雷嘯,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贊許:“雷將軍忠勇可嘉朕心甚慰?!?
她頓了頓,語氣轉(zhuǎn)為平淡卻帶著無形的重量,
“此事朕知道了。將軍且先回營穩(wěn)住局勢,今夜之事暫不外傳。龍武軍朕信得過?!?
沒有過多的褒獎,沒有激動的情緒,但這份平靜的信任,卻比任何賞賜更讓雷嘯感到沉重與榮耀。
他深知,這是將他與龍武軍的前途,徹底綁在了女帝的戰(zhàn)車之上。
“末將遵旨!末將告退!”雷嘯再次躬身行禮,退后幾步,轉(zhuǎn)身大步離去,背影挺拔如松。
待雷嘯離去,殿內(nèi)恢復(fù)寧靜。慕容嫣輕輕吁了口氣,身體向后靠入引枕,揉了揉眉心。
林臻走回榻邊,將證據(jù)放在一旁小幾上,伸手為她輕輕按摩著太陽穴:“世家果然還是不死心,竟將手伸向了軍隊?!?
慕容嫣閉著眼,享受著他的按摩,輕聲哼道:“垂死掙扎罷了,他們越是這樣,暴露得就越快?!?
她的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不過雷嘯此人倒是可用之才?!?
“嫣兒打算如何處置?”林臻問。
慕容嫣睜開眼,鳳眸中閃過一絲冷光:“不急,讓雷嘯先回去穩(wěn)住王家,朕倒要看看王家接下來還會有什么精彩表演?!?
她的語氣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說著,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翻身坐起,對林臻伸出手:“夫君扶朕起來”
林臻立刻伸手將她扶起。
慕容嫣赤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那迤邐的五丈拖尾在她身后無聲地滑動。
忽然,她猛地回轉(zhuǎn)身!
動作帶著一種洞悉全局后的決斷!
那輕盈華貴的墨金色裙擺與長衫下擺因這迅猛的回轉(zhuǎn)被猛地帶起,如同暗夜中綻放的墨蓮,唰啦一聲掃過厚重的地毯!
隨著裙擺的驟然飄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線密織、在燭光下流光溢彩的“滿地織金”內(nèi)襯!
百鳳朝陽的紋路在瞬間閃耀,金光流淌,尊貴、耀眼,且?guī)е环N將一切陰謀盡收眼底、從容布局的絕對自信!
裙擺落下,華光內(nèi)斂。
慕容嫣看向林臻,眼中閃爍著睿智而冰冷的光芒:“夫君傳朕密令讓‘夜梟’盯緊太原王氏所有核心子弟的動向,尤其是與各地軍鎮(zhèn)有聯(lián)系的,一有異動,即刻來報!”
“好。”林臻點頭應(yīng)下。
慕容嫣重新走回榻邊,臉上露出一絲倦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好了,煩心事明日再想夫君陪朕安歇吧?!?
林臻將她擁入懷中,走向龍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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