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也含笑頷首:“崔愛卿所甚是。朝局穩(wěn)定,確是根本?!?
然而,坐在慕容嫣身側(cè)的林臻,卻微微瞇起了眼睛。
他敏銳地察覺到,崔明遠這話語中,似乎將他和前線將士的作用刻意突出,而將慕容嫣的定位局限于“坐鎮(zhèn)”和“穩(wěn)定”,隱隱有種將帝后之功分離的意味。
而且,崔家與孔家向來在士林中并稱,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
孔家被滅門,崔家雖表面上未發(fā)一,但其族中子弟及門生,近來在一些非正式場合,似乎對“刑罰過酷”頗有微詞,只是辭極其隱晦,令人抓不住把柄。
慕容嫣仿佛并未察覺任何異常,依舊與眾人談笑風生。
她甚至興致勃勃地指著池中一對戲水的鴛鴦,對林臻笑道:
“夫君你看,那鴛鴦成雙成對,倒是應(yīng)了這春日的景致。”
林臻收回思緒,轉(zhuǎn)頭看她,眼中滿是柔情,配合地笑道:“是啊,春日正好,萬物生機勃勃。只可惜你我身負重任,難得有如此閑暇共賞?!?
他話語中帶著一絲惋惜,更顯夫妻情深。
慕容嫣聞,眼中流露出一絲依賴,輕輕嘆了口氣:“是啊,若非有夫君替我分擔這許多,朕只怕連這片刻春光也無福消受呢。”
她語氣嬌憨,像是在對最親近的人撒嬌。
這番互動,落在眾臣眼中,自然是帝后恩愛、君臣和睦的佳話。
不少人露出會心的微笑。唯有崔明遠,垂眸飲酒的瞬間,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極快、極難察覺的復雜光芒,似是惋惜,又似是一絲不以為然。
但他很快便抬起頭,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恭敬從容的表情。
宴會繼續(xù)進行。又有幾位大臣起身敬酒,說些歌功頌德、預(yù)祝北疆大捷的話。
慕容嫣一一應(yīng)對,舉止得體,威儀天成。
當一位宗室少女獻上一曲琵琶獨奏后,慕容嫣還特意賞了她一對玉如意,以示鼓勵,引得眾人稱贊陛下仁厚。
期間,慕容嫣似乎坐得久了,想要換個姿勢,欣賞一下窗外另一側(cè)的景致。她微微側(cè)身,面向太液池的方向。
就在她回身的瞬間——
動作帶著宴飲間的閑適與自然!
那鋪散在鳳椅周圍、地面之上、迤邐凌亂長達五丈的墨金色蘇錦拖尾,被這輕柔的轉(zhuǎn)身動作悄然帶動!
華貴的錦緞拂過光滑的地面,發(fā)出極輕微的“窸窣”聲。
隨著拖尾的輕柔飄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線密織、在春日明媚陽光下、閃爍著如同湖面粼粼波光般溫暖而敏銳光芒的“滿地織金”內(nèi)襯!
那只布滿整件睡裙和連體拖尾的鳳凰紋路,在瞬間迸發(fā)出一種于祥和之下洞察秋毫的、清亮而深邃的金芒!
那光芒充滿了對臣子行的審視、對潛在風險的警惕,以及一種身處繁華卻心系風云的帝王睿智,尊貴、輝煌,且?guī)е环N看似放松實則從未松懈的、掌控全局的冷靜力量!
這驚鴻一瞥,是她身為統(tǒng)治者,在歌舞升平中依舊保持清醒頭腦的象征。
裙擺落下,將那片銳利的金光掩蓋。
慕容嫣的目光投向窗外的碧水藍天,似乎完全沉浸在這片春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