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xù)了很久的慘叫與哀嚎聲徹底消失了。
一片寂靜紫檀大街愈發(fā)清冷。
那片浩浩蕩蕩幾乎照亮了幽州夜空的金色長河消失無蹤,街道上所有小心翼翼觀察情況的人在看到街道上的景象后都第一時間躲回了家中。
寂靜,清冷,彌漫著濃重血腥氣的街道在深夜中看上去無比森然,如同一片鬼域。
街道兩側的路燈已經被劍光完全攪碎,深沉夜幕里,天邊的星空與明月變得無比清晰,寂寥的星光下,幾道身影從紫檀大街三號的豪宅里走出來,來到死去的齊木林的尸體前,沉默了很長時間。
已經沒有死不瞑目這種說法了。
齊木林的雙眼被劍氣刺瞎,眼球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兩個恐怖的血洞,這位參加了議會會議就在不久前還幻想著帶領家族走向巔峰的軒轅城市長渾身上下已經找不到絲毫完整的血肉,漫長的掙扎中,不知道有多少道劍氣在他身上肆虐過去,密密麻麻的傷口從頭頂一直遍布腳心,他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已經成了碎末,每一條血管都被徹底割裂,因此出血極為均勻,死去的他躺在地上,就像是一塊被鮮血覆蓋的爛肉,沒有任何支撐點,看上去扭曲而又絕望。
葉東升靜靜的看著這一幕,這位中洲軍神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
葉東升的家族也在紫檀大街上。
他是中洲議員,平日里住在龍湖公園,但來客人的時候,一般都會回到紫檀大街,在自己的家族中待客。
會議結束之后,王靜心并沒有回到臨安,而是跟著葉東升來到了葉家,除了王靜心之外,參加完李鴻河葬禮的王圣宵也因為某種原因留在了葉家,隨著王靜心跟葉東升回來,一樣在等待著會議結果的中洲安全部長樊天印也出現(xiàn)在了葉家的豪宅里,討論著這場會議可能引起的一系列后果。
天南對中洲而極為重要。
對于李天瀾而,更是重中之重,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日后東皇宮崛起,是要以天南為最根本的根基的,李天瀾必然不會放手掌控天南的權力,東南集團也正是因為看中了這一點,才不同意王靜心去天南,因為那意味著要跟李天瀾產生全面的沖突,吃力不討好。
如今是齊木林過去,東南集團的幾人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對于今后可能產生的局面,也大致的討論了下,幾人一致認為,李天瀾即便可以在天南壓制住齊木林,也要花費很大的力氣,繼而拖慢東皇宮發(fā)展的腳步,對于北海王氏而,這無疑是好事,他們只需要看熱鬧就好。
但誰都沒想到這個熱鬧來的這么快,而且這么干脆,這么殘暴。
王圣宵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窗外的變化。
漫漫金光毫無征兆的覆蓋了夜空,磅礴,厚重,穩(wěn)定而真實。
幾乎剎那之間,整個紫檀大街都在那道劍光的籠罩之下。
今夜大出風頭的齊家在劍光之中顫抖,在劍光之中顫栗,絕望,然后是死亡。
如今劍光已經消失。
而齊家上上下下十多口人,已經徹底消失了。
最徹底的消失。
整個齊家,就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過一般。
一個不剩,所有齊家人都死在了那道劍光之下。
葉東升靜靜的看看著面前的尸體,又看了看深厚到處都是鮮血和碎肉的長街,一股濃烈的寒意從他內心升騰起來,幾乎要凍僵他的意志。
無數(shù)的鮮血和碎肉中,他感受到的只有瘋狂。
那種瘋狂夾雜著殘暴與霸道,肆無忌憚,帶著足以讓所有人都顫抖的殺機與力量。
殘暴,果決,干脆,冷血。
李天瀾的形象在一夜之間就隨著這場滅門慘案被樹立起來。
葉東升的嘴角抽搐了下,喃喃自語道:“真狠?!?
“聽說李天瀾在會議上主動辭去了中洲元帥和雪舞軍團軍團長的職務?”
一直沉默著的王圣宵突然問道。
樊天印愣了愣,沒有說話。
葉東升深呼吸一口,點點頭,沉聲道:“是啊,而且態(tài)度很堅決?!?
“那這就是打臉了。”
王圣宵點點頭:“而且還是故意打臉。”
葉東升苦笑一聲,沒有說話,內心卻極為認同王圣宵的說法。
這一次李天瀾直接出手,滅掉的不止是齊家,同時還是在打臉。
打的是整個中洲的臉。
這種狀態(tài)下的李天瀾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瘋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行事全無顧忌,公然踐踏規(guī)則,在齊木林的任命通過的當夜,軒轅城的新市長以最為凄慘絕望的狀態(tài)死在了紫檀大街上,隊中洲而,這相當于是一巴掌直接甩在了中洲的臉上,這一耳光可著實不輕,甚至可以說是鮮血淋漓。
在這件事情上,李天瀾根本就沒打算給任何人留面子。
包括總統(tǒng)李華成,包括首相陳方青。
你們可以派人去軒轅城。
你們派誰去,我就殺誰。
這是李天瀾表達出來的意思,無比明確。
針鋒相對。
李天瀾本就是中洲的元帥,如果這次會議中他沒有辭職的話,這次滅了齊家,他的軍銜和身份無疑會成為妥協(xié)的籌碼之一,古行云已經被證明了不堪大用,起碼在黑暗世界如今已經出現(xiàn)了天驕和半步天驕的情況下,一個還不是巔峰無敵境的古行云,實在很難讓人對他有信心。
李天瀾的未來才是最值得讓人期待的,如果李天瀾還是元帥,他滅了齊家之后,中洲高層憤怒之下,必然要讓李天瀾付出代價,而最大的可能,也許就是撤掉他元帥的軍銜和雪舞軍團軍團長的職務。
這也是雙方可以接受的一個退路。
但李天瀾
早就有了滅掉齊家的打算,卻在會議中主動辭掉了元帥的職務。
這說明什么?
他不想有什么妥協(xié),或者說,這件事情不能妥協(xié)。
我就是要殺你們派的人,而且不打算付出任何代價。
這是真正的強勢,半步都不退。
“他這是在挑戰(zhàn)整個中洲的尊嚴?!?
樊天印突然冷冰冰的開口道:“這種羞辱,中洲必然要給予回報?!?
“怎么回報?”
王圣宵低聲笑了起來,他的聲音無比復雜。
“李天瀾的未來確實值得期待,未來的天驕,也很重要。但是這并不是李天瀾可以肆無忌憚的理由,中洲是世界第一強國,有足夠的底氣,哪怕沒有天驕,中洲也不會懼怕誰,相比之下,為了培養(yǎng)一個天驕,卻讓他肆無忌憚的踐踏中洲的規(guī)則,沒人能承受得起這樣的后果。中洲原意容忍李天瀾,但不代表他是不可或缺的,先是唐家,然后是齊家,他就是中洲的大局?或許是,但那是在他成為天驕之后?,F(xiàn)在的李天瀾,還不配?!?
樊天印淡淡道:“這次他踐踏的是整個中洲的底線,底線之所以是底線,那就是不容觸碰的禁區(qū)。”
他深呼吸一口,平靜道:“安全部會發(fā)文,直接給李天瀾定罪?!?
夜色將他的身影完全籠罩在內,他的聲音無比沉重:“叛國罪!”
“中洲即日起就會對東皇宮宣戰(zhàn),李天瀾活不了,東皇宮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中洲沒有了李天瀾,一樣能拿下天南?!?
說這話的時候,樊天印的目光靜靜的看著葉東升。
葉東升是中洲議員,而且是軍部的副部長,總參謀部部長,如果兩人聯(lián)手,那就代表著安全部和總參的態(tài)度,兩個部門聯(lián)合發(fā)文,必然是要上議會會議上討論的,而李天瀾今晚的行事已經超出了底線太多,李天瀾已經表現(xiàn)出了殘忍嗜血的殘暴特性,李華成必然會放棄李天瀾,就算東城無敵依舊力挺,但豪門集團卻沒幾個敢繼續(xù)跟他玩下去的,這件事情做的太過,就算有人替他說話,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而且一個敢對中洲高官隨意殺戮,動輒就要滅門的危險分子,誰不希望他趕緊去死?
安全部和總參一旦聯(lián)合發(fā)文,李天瀾必然會被中洲放棄。
樊天印信心滿滿。
只不過他在葉東升臉上看到的卻只有苦笑。
因為他一直在注意著王圣宵的表情,也看到了王圣宵臉上那一抹復雜的無奈。
“這件事情不太好辦?!?
葉東升緩緩開口道。
“沒什么不好辦的?!?
樊天印斷然道:“這里是中洲,總有些規(guī)則,不能被破壞,不然就是對整個體系的動搖,這是很危險的?!?
“是啊,
樊叔叔說的很正確。”
王圣宵輕聲道:“總有些規(guī)則,是不能被踐踏的?!?
葉東升臉上的苦笑愈發(fā)明顯。
他深呼吸一口,緩緩轉身,沉聲道:“先回去?!?
憤怒,羞恥,怨毒,殺意,不甘。
所有的情緒都在內心不斷的凝聚著。
他的臉龐一片扭曲,眼前金星亂冒,鮮血從他身上不斷冒出來,漆黑的夜色中,他搖搖晃晃的來到一處老式的四合院前,伸手用力拍了拍門板。
夜深人靜。
四合院中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有了回應,警惕而凜冽:“誰?!”
“是我!”
憤怒的近乎變形的聲音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
但這聲音對熟悉他的人而卻同樣極為熟悉。
急促的腳步聲中,四合院的大門被拉開。
他的身影晃動了一下,差點摔倒。
“殿下?!”
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完全沒預料到眼前的場面,大驚之下下意識的將這具滿是鮮血的身體扶住。
“這是怎么回事?!誰敢在幽州對殿下動手?”
男人的雙眉陡然揚了起來,憤怒而凌厲。
“進去再說?!?
古行云深呼吸一口,勉強穩(wěn)定了身體,走進了四合院。
開門的男人將古行云安排到了自己的臥室,手忙腳亂的去找藥箱,憤怒和擔憂的表情夾雜在一起,極為真實。
古行云有些感動。
這是跟隨了他很多年的心腹,幽州特別行動局的常務副局長楊少杰少將,古行云這些年一直待在幽州,培養(yǎng)的力量非同小可,楊少杰的職務或許不是最高的,但最關鍵的時刻,古行云第一個想到的,卻是他。
“少杰,別忙了。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古行云深呼吸一口,聲音低沉道:“你給我準備一架專機,我要連夜回昆侖城,馬上就辦?!?
楊少杰動作頓了頓,將找出來的藥物一股腦放在古行云面前,隨后毫不猶豫的拿出手機開始安排專機,甚至都沒問古行云為什么要這么急。
不到三分鐘,楊少杰的命令已經回饋過來,他看了看手機,輕聲道:“殿下,直升機半個小時后就到?!?
古行云點了點頭,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是李天瀾?!?
楊少杰猛然睜大了眼睛,怒道:“他敢在幽州對您動手?!不想活了嗎?”
古行云現(xiàn)在重傷,李天瀾一系列的戰(zhàn)績都說明他現(xiàn)在的強大,現(xiàn)在的古行云不是李天瀾的對手,這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李天瀾竟然敢在幽州對古行云出手,誰給他的膽子?
“不止是對我?!?
古行云表情有些猙獰:“齊家完了,那個小雜碎直接殺上了齊家,把我逼退,現(xiàn)在的齊家,應該已經被滅門了。這個混賬,他該死!”
楊少杰臉色巨變,雙眼之中殺機閃爍“當初李老頭在營地的時候,就不應該讓他們活著,現(xiàn)在,后患無窮啊?!?
“是啊。”
古行云深呼吸一口,點燃一支香煙,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何止是當初,這幾年嘿少杰,這幾年,我錯過了太多機會啊。”
這一刻的古行云是真的后悔了。
李氏在邊境營地中呆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古行云想方設法的削弱李氏的力量,讓營地里的人越來越少,但卻從來沒有打過一次性滅掉李氏的主意。
不止是那過去的二十多年,就是最近這三年,他也有太多的機會。
如果當初在得知李天瀾入世的第一時間,不顧影響的直接出手殺了李天瀾,他或許也會遇到很大的麻煩,但相比于現(xiàn)在,那些麻煩根本就不算事。
中洲也不會因為一個有潛力的年輕人跟他徹底翻臉。
可是現(xiàn)在
古行云嘴角扯動了一下。
“殿下現(xiàn)在有什么計劃?”
楊少杰沒有安慰古行云,他很了解他,古行云不需要什么安慰。
“沒有計劃。”
古行云搖了搖頭:“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管了。少杰,幽州特別行動局,今后你自己要好好把握,我要第一時間回昆侖城,在傷勢恢復之前,哪怕昆侖城被滅掉,我也不會在出面,等我傷勢痊愈”
他眼神中殺機一閃。
他如今已經看到了通往巔峰無敵境的道路,只要他的傷勢痊愈,他百分百會再次突破,直入巔峰無敵境,他已經決定,到時他會不計一切代價的出手,拋棄所有的顧慮,拋棄所有的規(guī)則,直接擊殺李天瀾。
只要殺死李天瀾,他抗住所有的影響,昆侖城的今后才能徹底安心。
古行云咬斷了煙蒂,沉默了很長時間,才突然道:“在催一催,我要盡快回去,越快越好?!?
相比于每天都在進步都在變強的李天瀾,他的傷勢當真不能在繼續(xù)拖延。
爭分奪秒。
隱龍海即將迎來晨曦。
夜色將盡的時候,李華成吃過了早餐,已經超過一天一夜沒有休息的他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不知道為什么,李華成總是有些心神不寧,他思考了很久,才確定問題是出在李天瀾身上。
李天瀾說是要去齊家轉轉。
李華成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自從他離開隱龍海后,李華成的內心就總有些不安。
食不知味的吃過了早餐,李華成坐在書房里處理了幾份文件,剛準備給自己泡杯茶,電話鈴聲猛然響了起來。
李華成的眉頭跳動了一下,抓起了電話,聲音平穩(wěn)的喂了一聲。
“總統(tǒng),我是陳方青,你有沒有時間,有些緊急狀況,需要跟你溝通一下。”
李華成沒有遲疑,微笑道:“那請首相過來吧。”
陳方青匆匆應了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