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的時候,幽州城上空已經(jīng)亮起了天光,初升的朝陽籠罩著中洲的首都,豪門集團的醫(yī)院里,大量的清理工作已經(jīng)到了尾聲。
醫(yī)院此時已經(jīng)被幽州衛(wèi)戍部隊徹底包圍,一個師團的兵力駐扎在這里,全副武裝,嚴陣以待,還有上千名精兵正在清理戰(zhàn)場,鮮血已經(jīng)被沖刷干凈,傷員正在分批安置,療養(yǎng)性質的醫(yī)院里出于某種忌諱,并沒有太平間,戰(zhàn)死者的尸體開始分批運送,醫(yī)院里的兩棟住院樓還沒有徹底倒塌,但滿是裂紋的樓梯歪歪斜斜,看上去令人心驚膽戰(zhàn),里面所有的傷員都被接了出來,暫時安置在醫(yī)院的職工宿舍里,醫(yī)院方面已經(jīng)跟處在豪門集團掌控中的一家官方性質的療養(yǎng)院取得了聯(lián)系,對方已經(jīng)開始準備派車接人。
一個小時前,中洲議會理事,軍部常務部長東城無敵,中洲議員,次相吳正敏,中洲議員,幽州議長白占方代表中洲趕到了醫(yī)院表示慰問,東城如是,劫,四靈上將等重要人物都已經(jīng)先一步轉移,三位高層在表示過慰問之后已經(jīng)離開,開始準備即將召開的高層會議。
一片忙碌中,秦微白一連發(fā)了數(shù)條命令,然后就是等待,直到現(xiàn)在,在一切都有了明確結果的時候,精神一直緊繃著的她終于輕輕松了口氣。
房間里一片沉寂。
軍師和圣徒坐在沙發(fā)上,沉默不語。
燃火走后,傷勢勉強穩(wěn)定的騎士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了秦微白身邊,充當了保鏢的角色,輪回宮的三位天王一直都等在這里,看著秦微白一條一條的命令發(fā)出去,卻始終保持著沉默。
秦微白也在沉默。
她嫩白的手掌緊緊握住手機,低著頭,一動不動,窗外淡金色的陽光照耀在她身上,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沐浴著金光的絕美雕像。
房間里的氣氛無比凝重,軍師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圣徒拉住。
所有人都沉默著。
沉默變成了思索,然后變成了凝重,最終變成了無奈。
“我說過了?!?
軍師苦笑著開口道:“新教這張牌,不好動,最起碼這個時候,不能動,不然會很麻煩的。”
圣徒看了軍師一眼,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我有什么辦法?”
秦微白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我總不能看著天瀾出事。我們都知道燃燒軍團背后站著的是誰,這所謂的非洲第一軍團,哪里是這么簡單的?天瀾直接殺過去,就算拉米倫不是他的對手,燃燒軍團背后的人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新教不要說不動,就算他們出現(xiàn)的稍微晚一些,局面也許都會出現(xiàn)變化?!?
“我可以拿任何人任何事情冒險,但天瀾不能有事?!?
“天南怎么樣了?”
圣徒突然問道。
“燃燒軍團撤了?!?
秦微白轉身走了兩步,坐在了軍師和圣徒對面,如夢如幻的精致臉龐上看上去有些疲憊:“在自己的大本營里,新教的戰(zhàn)斗力是不需要質疑的?!?
圣徒點了點頭,從燃燒軍團突襲圖南市到現(xiàn)在,滿打滿算,大概六七個小時的世間,燃燒軍團占據(jù)天南,隨后又被東皇宮打了回去,突兀爆發(fā)的戰(zhàn)爭帶著難以想象的迅猛節(jié)奏,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去,注定會震驚整個世界,可對于房間里的幾個人而,這卻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一次的新教總共出動了十臺隱匿者,四架空城運輸機和近三千名空降兵,如此行動可謂雷霆萬鈞,充分展現(xiàn)了新教的強大實力。
但新教真的并不強大。
這一戰(zhàn)之所以表現(xiàn)的如此恐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那里是新教的大本營。
但也僅此而已了。
出了東南亞,新教在其他區(qū)域內的力量可以說是小的可憐,在直白一點,新教目前共有六位紅衣大主教,除了首席紅衣查圖是半步無敵境高手之外,排名最末的三位紅衣大主教,甚至只有燃火境的實力,而他們最重要的武裝機構,就是天使圣戰(zhàn)。
沒錯,就是今晚出現(xiàn)在天南的天使圣戰(zhàn)。
這代表著新教大半的武裝力量。
背靠著大本營,拿出了大半家底,如此才有今日新教展現(xiàn)給所有人的強大。
這樣的力量,以有心算無心,自然可以幫助李天瀾擊垮燃燒軍團。
只是唯一的問題
“你準備怎么解釋?”
軍師聲音沙啞的問道,他的表情并沒有多少慌張,但卻帶著極為明顯的無奈。
秦微白沉默不語。
她微微轉過頭,完美的沒有絲毫瑕疵的臉龐在陽光中有些蒼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輕輕呼吸著,說道:“我不知道。”
這種問題沒法解釋。
新教也沒法解釋。
天使圣戰(zhàn)加入東皇宮,作為宮主,李天瀾勢必會研究新教的力量,也會對新教做出表示,甚至會面見新教的圣女。
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李天瀾注定見不到新教的圣女。
而且天使圣戰(zhàn)對于新教而太過重要,他們究竟跟秦微白有什么交情,才會讓新教拿出大半的力量來送給東皇宮?
沒法解釋的事情太多。
這些事情一旦多了,有些看起來很完美的謊就會露出破綻。
最要命的是,這樣的破綻,幾乎沒有辦法彌補,李天瀾只要察覺到不對勁,認真調查,總會發(fā)現(xiàn)隱藏在所有完美之后的真相。
“重新選一個圣女?”
騎士試探性的開口道。
“重選圣女?”
秦微白無奈的笑了笑:“教皇不會同意。而且繼任的圣女,已經(jīng)被送到昆侖城了,現(xiàn)在我們沒有合適的人選?!?
“總之這件事情必須要瞞過去?!?
圣徒聲音低沉道:“不然他會發(fā)瘋的?!?
“怎么瞞?”
軍師的聲音有些尖銳:“我們就不應該動用新教這張牌,現(xiàn)在根本不是時候!”
“不動新教,還能有什么辦法?殿下不讓圣徒去天南,他的安危怎么說?我們擔心的不是燃燒軍團,而是燃燒軍團背后的主子,新教不動,殿下能應付燃燒軍團,但卻未必能應付藏在暗中的敵人?!?
騎士冷冷道。
軍師最近一直都不對勁,她自然知道為什么,某種程度上,
她理解他的忠誠和固執(zhí),就像是她理解燃火的忠誠和固執(zhí)一樣,但尊重最初計劃,同樣也是一種忠誠,軍師在輪回宮的地位,可不是一個只負責抱怨的角色。
軍師看了秦微白一眼,不再說話。
騎士站起來倒了杯溫水,輕輕遞給秦微白。
秦微白說了聲謝謝,小手捧著杯子,沒有說話。
淺淺的杯口倒映著秦微白臉部的線條,騎士低著頭,看著清澈的溫水在杯子中微微動蕩著。
這種顫抖是如此細微,但卻又真實存在,是不安,也是茫然。
秦微白別無選擇。
她何嘗不知道新教目前隱藏在手中是最好的選擇?
出現(xiàn)在天南的力量加入東皇宮,固然會讓東皇宮的勢力大漲,但驟然變化的地位不說對東皇宮內部人員的心態(tài)是一個考驗,李天瀾在接受實力增長的同時也會受到更多的壓力,而這些力量如果隱藏在她手里,就沒有這個問題,她自己都屬于李天瀾,她的力量自然也屬于李天瀾的力量,如今這股力量暴露出來,且不說新教還會不會暴露,最起碼只是東皇宮今后在中洲的位置,就足以對如今的局面產生很多微妙的變數(shù)。
但問題是秦微白顧不上。
李天瀾不讓圣徒跟隨他去天南是因為擔心醫(yī)院,而秦微白沒有執(zhí)意要求,則是因為她不確定圣徒去天南能不能改變局面,這是她第一次為李天瀾的安危做努力,小心翼翼,根本顧不上隱藏什么。
她要的是萬無一失。
就目前而,她根本不希望一個剛剛成長的輪回宮真正去面對燃燒軍團背后的力量。
這跟李天瀾一個人橫掃北海王氏不同,李天瀾再怎么強勢,終究是一個人,橫掃北海,也不會讓北海和中洲有太嚴重的損失。
但兩大勢力的對決,則是大局,一個剛剛成型的東皇宮,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這樣的事情一旦發(fā)生,秦微白就要動用更多的底牌去彌補,相對于新教,她手里的那些洗牌明顯更加重要,也不夠成熟。
所以秦微白希望李天瀾的矛頭只是針對燃燒軍團,而想要達成這樣的目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要讓燃燒軍團背后的主子看不到翻盤的希望。
秦微白有顧慮,燃燒軍團背后的人又怎么可能沒有顧慮?
真追究起來,指揮燃燒軍團進攻自由軍團,突襲幽州,這已經(jīng)是真正的叛國罪了,在已經(jīng)敗局已定的情況下,他們根本不敢暴露,只能繼續(xù)隱藏下去。
是的,就是隱藏。
秦微白根本不認為燃燒軍團除了拉米倫之外就真的沒有別的高手了,或許拉米倫是這么認為的,但想必拉米倫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軍團中到底還藏著什么,也許燃燒軍團隨便一個看起來并不起眼的小兵,就是驚雷境甚至是半步無敵境的高手,這種不穩(wěn)定的因素在戰(zhàn)爭中對拉米倫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可對于李天瀾而,這卻是定時炸彈,他就算可以壓制拉米倫,勢必也會全力以赴,到時候面對一位兩位甚至更多驚雷境巔峰或者半步無敵境高手的偷襲,李天瀾很難自保。
秦微白目前不打算招惹他們,也不想把他們引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他們出手。
只要沒有希望,他們自然就不會出手。
于是秦微白壓上了新教。
天使圣戰(zhàn)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戰(zhàn)場。
軍用武裝衛(wèi)星精準偵查。
隱匿者招搖過市。
隱形運輸機帶著大片的空降兵降臨戰(zhàn)場,如此局面基本杜絕了燃燒軍團翻盤的一切可能,隱藏在燃燒軍團內的力量自然會繼續(xù)隱藏下去,哪怕再怎么不甘心,他們也要接受這次失敗。
秦微白唯一想做的,就是不想讓她的男人發(fā)生意外,僅此而已。
至于新教暴露,李天瀾會懷疑什么,她要怎么解釋,在當時爭分奪秒的時間里,她根本來不及細想。
“既然新教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那就最大限度的利用一下吧?!?
圣徒突然開口道:“我建議跟萬象國溝通以下,現(xiàn)在萬象國與天南的邊境上布置軍力,東皇宮如果可以占據(jù)圖南市的話,我們正好可以在萬象國的邊境上建立空軍基地,有了空軍力量,東皇宮才算真正站穩(wěn)了腳跟?!?
“我來安排。”
秦微白喝了口水,輕聲道。
“如果殿下今后真的察覺到了什么,我想我們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
軍師淡淡道。
“沒有什么好解釋的。”
秦微白放下了杯子,笑了笑。
她的聲音有些凄然:“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告訴他,我就是新教的圣女。天瀾總不會殺了我。”
“他是不會殺了你,但你要怎么收場?”
軍師直視著秦微白的眼睛問道。
“大不了就是在被拋棄一次而已。”
秦微白輕輕笑著,她的聲音無比安靜。
軍師不說話了。
圣徒與騎士也沉默下來。
三位天王看著秦微白,突然覺得她很可憐。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命運,每個人都會遇到不同的事情。
可她的一生,似乎一直都在被拋棄。
被親生父母拋棄過。
被養(yǎng)父養(yǎng)母拋棄過。
在東歐,被自己拋棄過。
一切似乎都已經(jīng)成了習慣。
她早已麻木,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我累了?!?
她沉默了一會,突然輕聲說道。
圣徒嘆息一聲,站起身道:“我會隨著傷員去療養(yǎng)院,這段時間,我會一直待在幽州守著他們?!?
他的身影在房間里緩緩消失。
軍師沒有說話,微微扭曲的空氣中,他的身影也在迅速變淡,最終消失無蹤。
騎士坐在秦微白身邊,看了她一眼,問道:“要吃早餐嗎?”
她頓了頓,加了一句:“老板。”
秦微白輕輕搖頭。
騎士站起來走了出去。
身后,秦微白安靜的坐在那,看著窗外的陽光。
門口的騎士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陽光依然籠罩著她完美的身體,璀璨的淡金色光影中,她的身影看上去無比的孤獨,帶著茫然。
燃燒軍團撤退的時候,整個天南瞬間動蕩起來。
消息傳遞的再快也需要有一個過程。
燃燒軍團占領了圖南市,在所有人都在觀望著中洲,觀望著東皇宮會有什么動作的時候,每個天南的勢力幾乎在同一時間接到了燃燒軍團撤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