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第一次主動撥通了東城無敵的電話,要求動用整個豪門集團的情報系統(tǒng)。
他沒有去找輪回宮,也沒有通過爺爺去動天都煉獄的資源,相比于這些境外勢力,中洲各大集團相互之間的滲透無疑是最隱蔽也是最有效的,想要掌握北海行省的最新動態(tài),啟動豪門集團的情報系統(tǒng)無疑是最快的方法。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飛機正劃過長空,寬敞的機艙里面一片肅穆,東城無敵接通了電話,聲音有些低沉:“天瀾,你在北海?”
“嗯。”
李天瀾嗯了一聲,沒有半句廢話:“部長,我需要一些情報,關于北海的情報。”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平穩(wěn),但隔著電話,東城無敵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聲線有些顫抖,那是一種無法掩飾的凄厲,最終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殺意與怒火。
東城無敵沉默了一會,平靜道:“出什么事了?”
“虎叔死了”
李天瀾的聲音輕柔的像是在喃喃自語:“部長,虎叔的頭現(xiàn)在就在我面前擺著,他沒能把女兒嫁給我,我欠他一杯酒他欠我一頓肉現(xiàn)在,虎叔死了真的死了”
無數(shù)壓抑著近乎瘋狂的情緒似乎即將以最猛烈的方式爆發(fā)出來。
東城無敵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機。
他不知道虎叔是誰,但他卻從李天瀾的聲音里聽出了不可動搖的決心與殺意。
“我讓人聯(lián)系你?!?
東城無敵毫不猶豫的開口道。
李天瀾嗯了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東歐的夕陽即將落下。
暖黃色的光芒充斥天際,照亮了大片的云層。
東城無敵拿出手機發(fā)了個短信,透過機艙的窗口看著窗外絢爛的仿若在燃燒的云層,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要跟李天瀾說。
孤身入北海。
天光鎖靈臺。
東歐的永恒一劍落幕之后,李天瀾正在以一種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瘋狂姿態(tài)顛覆著全世界對北海行省的印象。
名將部隊全軍覆沒。
中洲上將,北海軍團次長皇甫飛羽重傷被廢。
皇甫家族傳世名劍秋水易主。
皇甫家族被迫丟掉了數(shù)百年來的堅持和榮耀,沒人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但在黑暗世界的其他人眼中,坐鎮(zhèn)秋水市數(shù)百年的皇族家族已經變得搖搖欲墜,秋水看似是一把劍,但那把意味著無數(shù)含義的劍,某種程度上已經可以算是皇甫家族最重要的根基。
如今秋水落在了李天瀾手里,而他的下一站,是通天陳族。
中洲自始至終對此保持著詭異的沉默,東城無敵內心卻有些隱憂,他本想告訴李天瀾,讓他稍稍注意一些分寸,可對方那平靜卻顫抖的幾句話已經充分說明了他的決心不可更改。
東城無敵沉默著敲了敲手機,突然開口道:“將軍,準備一下,明日回中洲?!?
“明日?”
中洲海軍副司令南將軍愕然回頭,猶豫了下:“可是明日還有談判”
“不理。”
東城無敵搖了搖頭:“回中洲?!?
南將軍點點頭,突然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道:“大帥,幽州有變?”
東城無敵緩緩搖了搖頭:“我去北海?!?
他的聲音安靜而從容:“視察北海軍團?!?
寂靜如死的餐廳里,李天瀾小心翼翼的將人頭放回了木質的盒子里面。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餐廳的老板,問道:“畫樓山?”
餐廳的老板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李天瀾,似乎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正在一點一點的發(fā)生,已經不可阻擋。
李天瀾晃了晃空酒瓶,平靜道:“拿酒。”
餐廳的老板招了招手。
服務生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將一瓶沒有開封的茅臺送上來。
李天瀾沉默著倒?jié)M,碰了碰木盒前的杯子,一飲而盡。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李天瀾接通了電話。
“天瀾,情況有些不太對?!?
熟悉的聲音響起,是如今中洲邊禁軍團浴血軍軍長雷神的聲音。
李天瀾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東城家族的情報負責人是誰,他輕輕舒了口氣,道:“哪里不對?”
“東歐亂局結束之后,北海王氏在北海全境一直在清理其他勢力的情報人員,只不過動作并不算大,直到一天之前,也就是你登陸秋水的時候,很多勢力隱藏的很深精銳似乎一下子被完全曝光,輪回宮,英雄會,南美蔣氏甚至連我們的人都受到了波及,只不過”
雷神的聲音頓了頓:“只不過目前來看,受到波及最大的是天都煉獄,天都煉獄所有隱藏在北海的精銳幾乎全部曝光,北海行省第一時間展開了行動,從秋水到圣州,涉及各個城市,天都煉獄潛伏在北海的精銳損失慘重,突圍成功的幸存者只是少數(shù)”
“那些突圍的精銳,全部都逃到了通天港?”
李天瀾問道。
雷神苦笑一聲:“這是最好的選擇,整個北海行省已經封鎖,通天港流動人口無法控制,在通天港離開北海的機會最大,當然,通天港有陳族,不動如山,想要避開陳族,也不容易。”
李天瀾看著眼前裝著人頭的木盒,沉默下來。
神是李狂徒的信息已經不再是秘密。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李天瀾自然也明白這么多年來不斷失蹤甚至假死的李氏精銳到底去了哪。
天都煉獄,就是李氏。
而虎叔,則是被天都煉獄安排在北海的一步暗棋,他潛伏在北海,在被發(fā)現(xiàn)的第一時間成功突圍,到了通天港,最終落在了陳族的手里。
陳族這一手下馬威著實凌厲。
如今虎叔在這里,那么其他天都煉獄的精銳,又在哪?
李天瀾說了聲知道了,掛斷了電話。
一桌豐盛的菜肴擺在面前。
李天瀾看了一會,慢條斯理的拿起了碗筷,開始進食。
他的動作很慢,一點一點,吃的認真而仔細。
皇甫秋水靜靜的看著李天瀾,她臟兮兮的小手收了回去,那一雙充滿了魅惑的晶瑩眼眸中滿是恐懼,那恐懼一點一點的流露出來,帶著讓她近乎窒息的壓力。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但現(xiàn)在的李天瀾太安靜了,安靜的近乎荒蕪,那是沒有半點殺意同樣也沒有半點生機的寂靜,無論真實與虛幻,在這一片荒蕪中都失去了意義。
“你你不要亂來?!?
皇甫秋水看著李天瀾,聲音微顫。
“血債血償?!?
李天瀾輕聲道:“天經地義?!?
米飯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菜肴也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李天瀾慢條斯理的吃完了整桌的飯菜,捧起了裝著人頭的盒子。
劍意在他手中流淌。
十三重樓在他周身微微旋轉,將盒子隱于虛無。
李天瀾站起來,走出了餐廳。
一直緊張關注著李天瀾的餐廳老板長長的出了口氣,他的臉色慘白,滿身都是冷汗。
餐廳的門關上了。
然后又打開。
皇甫秋水跟了出去。
餐廳老板拿起了電話撥了個號碼,聲音顫抖道:“他出發(fā)了?!?
風雨瀟瀟。
李天瀾站在街道上,看著畫樓山的方向,沉默了很長時間。
愈發(fā)冰涼的雨水中,他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緊張看著他的皇甫秋水:“你說我該如何處置陳族?”
皇甫秋水嬌軀顫抖了一下,看著李天瀾的眼神愈發(fā)恐懼。
李天瀾等了一會,默默轉頭。
風雨之中,他緩緩彎下了腰,蹲了下來。
皇甫秋水的視線里,李天瀾解開了鞋帶。
他將鞋襪脫下來,赤腳站在了零落著雨水的街道上。
冰涼,平整,厚重。
李天瀾閉上了雙眼,腳下的大地接觸著肌膚,帶來的是源源不斷,最為真實的力量!
皇甫秋水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這一刻的李天瀾似乎在剎那之間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赤著雙腳踩在雨水里,整個人的身影卻頂天立地,如同一個巨人!
兩千米海拔的畫樓山高度不如靈臺,但卻巍峨雄壯,連綿不絕。
畫樓山山體透著一種滿山蒼翠都掩飾不住的黑色,陰沉的天空下,起起伏伏的山脈看上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威嚴與森冷。
離開通天港,進入城郊,沿著小路一路前行,暢通無阻。
赤裸的雙腳踩著山間的小路,透過整齊而密集的叢林,山頂通天臺大片的建筑群已經亮起了燈光。
靈臺如仙境。
而畫樓山,則更像是一座戰(zhàn)爭堡壘。
李天瀾凝望著山頂?shù)耐ㄌ炫_,沉默不語。
相對于近年來雖然不落魄但卻有些寂靜的皇甫家族,陳族一直都活躍在北海,活躍在中洲,活躍在整個黑暗世界。
這是北海行省的頂級豪門。
數(shù)百年的世間,走出過中洲的第一位女相,走出過兩位中洲總統(tǒng),走出過四位軍部第一副部長,將近二十位議員。
數(shù)百年的陳族不曾出現(xiàn)過一位無敵境高手,但放眼整個北海,他們都是驚雷境高手最多的家族,甚至不亞于北海王氏。
所以畫樓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帶著一種難以喻的輝煌。
李天瀾緩緩向前。
伴隨著風雨,他的聲音瞬息之間覆蓋了整座畫樓山,如同天地的意志。
“我來了?!?
一片寂靜中,只有他的聲音不斷回蕩著:“畫樓山,通天臺通天臺,真的能通天嗎?”
初秋的山林中掃過了一片冰冷的風,帶著殺意與漠然,無窮的殺機緩緩從山頂蔓延出來,凜冽如潮。
天色緩緩暗淡下來。
北海入夜。
山路兩側高大整齊的樹冠上出現(xiàn)了兩道身影。
細微的雷光在兩人身上不斷閃爍著。
越來越多的人出現(xiàn)在了山路上。
相對于皇族家族上百人的名將部隊,畫樓山完全是天羅地網。
到處都是人影。
數(shù)之不盡的人出現(xiàn)在山上的各個角落,前后左右,四面八方。
李天瀾靜靜看著這一切。
他的表情平靜,但眼神卻無比燦爛。
樹冠上的雷光愈發(fā)璀璨。
逐漸擴散的雷光彌漫著整條山路,百米千米,到處都是幽藍。
有聲音從遠方遙遙的響起,充沛,平穩(wěn),淡然,從容。
“請殿下上山赴死。”
“請殿下上山”
“殿下上山”
“上山”
“上山赴死”
“赴死”
“死”
無數(shù)的回音如潮水般在整座畫樓山不停的回蕩著。
整座畫樓山似乎在一瞬間整體發(fā)光。
淡淡的幽藍色出現(xiàn)在山間的每一個角落,光影彌漫,是蟄伏的火花,是閃爍的雷霆。
陳族通天陣!
這是整個北海,甚至整個黑暗世界已知的最大規(guī)模的劍陣。
陳族數(shù)百年不出無敵。
通天陣,就是他們不動如山的根本。
據說真正的通天陣需要上千人同時配合,以御氣境為門檻,層層遞進,凝冰,燃火,到驚雷,最終以陳族的傳世名劍萬世劍為核心,萬世劍劍鋒所指,上千人的劍光完全是所向披靡,堪稱無堅不摧。
通天陣在黑暗世界大名鼎鼎。
那是因為通天港是北海行省為整個黑暗世界開放的窗口。
但幾乎很少有人見到通天陣。
通天陣不出畫樓山,即便在外界顯現(xiàn),也不可能是千人的終極通天陣,只能是簡化了無數(shù)倍的劍陣。
如今李天瀾登上了畫樓山,以敵人的身份。
除了這里,整個黑暗世界,都看不到完整的通天劍陣。
“請我赴死?”
李天瀾笑了起來:“你們也配?!”
“陳族持萬世,通天臺上,有通天之力,殿下可敢向前?!”
那道蒼老的聲音繼續(xù)在山間回蕩著。
李天瀾沒有說話,沒有猶豫,沒有后退。
他赤腳踩在雨水中,面對著前方近乎鋪天蓋地的劍光,大步向前。
上千人的劍氣不斷碰撞激蕩。
密密麻麻的電弧帶著熾熱的火花直接朝著李天瀾飛射過來。
李天瀾的身影在電弧的閃耀中變得愈發(fā)真實。
而他周身的空間卻徹底扭曲起來,變得虛幻,近乎虛無。
無數(shù)的電光與火焰沖進了那片虛無的空間里。
沒有閃爍,沒有爆炸。
寂靜無聲中,那片空間不動聲色的吞噬著所有的力量。
剎那之間,至少將近十名陳族的精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陰暗的角落里拉扯出來。
他們渾身的劍氣似乎在一瞬間徹底耗盡,整個人倒在地上,再無半點生機。
李天瀾的腳步越來越快。
那片虛無的空間在他周圍瘋狂旋轉,近乎狂暴的劍意帶著無數(shù)的驚呼聲涌入那片空間。
他的身影一路所過,附近的陳族精銳完全沒有半點懸念的僵硬在原地,生機全無。
通天陣因為不斷有人退場,覆蓋著整座山峰的電光都變得暗淡下來。
“哼!”
蒼老的冷哼聲中,老人陰冷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殿下難道真以為憑一座劍陣,就可以橫掃整個北海嗎?”
“起碼在這里,這座劍陣是無敵的。”
李天瀾的聲音愈發(fā)平靜。
臉色慘白的沒有半點血色的皇甫秋水下意識的張開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卻不知道該怎么說。
她距離李天瀾最近,完全可以感受到李天瀾身上的變化。
她很想告訴陳族,這一刻在破壞通天陣的,根本就不是李天瀾身邊的十三重樓。
最起碼不全是十三重樓。
而是李天瀾本人!
在最短的時間里,李天瀾已經變成了十三重樓真正的核心,他的呼吸與心跳已經跟十三把劍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這一刻的十三重樓完全是在吸收著所有的劍光,任何人的劍氣在接觸到十三重樓的瞬間都會被吸收進來,這甚至已經不能說是吸收,而是真正的吞噬,它吞噬者所有人的劍氣,甚至在吞噬著所有人的生機。
十三重樓?。?!
劍陣到了這一步,甚至已經不能算是天驕之陣,而是真正的魔神之陣。
“十三重樓,確實無敵?!?
山中蒼老的聲音笑了起來:“不知道殿下沒有了十三重樓后,還能不能這么強勢?”
“我在哪里,它就在哪里?!?
李天瀾淡淡道。
“是嗎?”
老人笑了一聲:“我還有一份禮物送給殿下?!?
“砰!”
震蕩著整座畫樓山的聲音響起了一瞬。
一道身影穿透了風雨直接飛了過來,落在了李天瀾面前不遠的地方。
那是一名年紀大概在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他整個人的身體覆蓋著電光,身體還在微微顫抖著。
逐漸昏暗的天色下,李天瀾看到了對方的臉龐。
他的身體猛然僵硬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