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長島決戰(zhàn)似乎成了整個黑暗世界的分界線,戰(zhàn)前的喧囂混亂與戰(zhàn)后的寧靜和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天空學院和深海學院重新開學。
確切的說,是正式開學。
兩院歷屆的開學時間大致都在四月份和五月份之間,入學演習后,短暫的休息便正式開放所有的課程。
可今年的特殊情況卻打破了這個慣例,長島幾個月的時間將一切都延后,正式開學的時間定在了九月份。
兩院的學員重新前往學院報道,而開學儀式的規(guī)格也直線上升。
中洲學院派領(lǐng)袖,李華成總統(tǒng)在昆侖城城主古行云,中洲軍神葉東升的陪同下來到了天空學院。
而太子集團領(lǐng)袖,中洲首相陳方青則在軍部常務(wù)部長齊北蒼元帥和邊禁軍團軍團長東城無敵元帥的陪同下去了深海學院。
九月的華亭依舊炎熱,從天空學院蔓延到了整個華亭的混亂已經(jīng)過去,整個城市都透著一片沉靜。
入學儀式已經(jīng)在幾個月前舉行過,分班也已經(jīng)完畢,前期的程序全部直接略過,整個天空學院以班級為單位,站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方陣。
身為校長的莊華陽身后同樣又一個方陣。
規(guī)模是全場最小。
僅十七人。
其中兩人斷臂,十人重傷。
莊華陽手中拿著一份陣亡者的名單。
中洲謀東島,無論是深海學院還是天空學院,都將自己最精銳的學員派了出去,所謂最精銳,自然指的是兩位校長親自帶領(lǐng)的班級。
五十人,幾個月的廝殺,到回來的時候,僅剩十七。
現(xiàn)場一片肅穆悲戚。
正式開學的地點就在天空學院的沒有大門的大門口。
在那塊雕刻著英雄輩出之地的巨石前。
巨石上雕刻著歷屆天空學院犧牲者的名字。
莊華陽站在巨石前,手持刻刀,將一個又一個的人名刻上去,刻刀上帶著紅色的顏料,刻下的名字也變成了紅色,殷紅如血。
全場都帶著敬意看著莊華陽的動作,沒有開口。
莊華陽名單上一個一個的名字刻上去,最終只剩下最后一人。
如今舉世皆知的一人。
他轉(zhuǎn)頭,看向了人群的最前方。
前來觀禮的中洲總統(tǒng)李華成表情嚴肅。
一身黑色正裝的他看上去悲戚而惋惜。
李華成轉(zhuǎn)頭,視線從古行云的臉上掃過去。
古行云剛想出手,李華成已經(jīng)將視線落在了一旁的一名女子臉上。
女子容顏極美,但表情卻顯得有些木然而空洞。
正是從北美回到華亭的嘆息城城主司徒滄月。
她沒有返回嘆息城,而是就在天空學院,跟劫一起養(yǎng)傷。
“有勞滄月了?!?
李華成緩緩開口,臉上似乎掙扎出了一絲很勉強的笑意。
司徒滄月點點頭,長袖揮舞,柔和的力量頓時將李華成整個人帶起來。
他的身體在升高,最終與那塊巨石其高。
古行云瞳孔略微收縮,嘴角劃過一絲冷笑,沒有說話。
英雄輩出之地。
英雄二字雕刻在石碑最頂端。
周圍一片空白。
李華成凝視著巨石,握緊了手中的刻刀,慢慢的,極為用力的刻下了第一筆。
他雕刻的很用力,字體不小,所以名字顯得很清晰。
全場都有種窒息般的氣氛。
一個名字在李華成的刻刀下緩緩成型,變得整齊。
龍飛鳳舞。
李天瀾。
一個名字,一段傳奇,一位天驕。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作為總統(tǒng)的李華成親自將天空學院最后一位戰(zhàn)死者的名字刻了上去。
刻在了石碑的最上方。
清晰了然。
“向英雄敬禮!”
李華成后方傳來了葉東升竭盡全力的怒吼。
所有師生,包括李華成,包括古行云,所有人都舉手敬禮。
陽光照射著巨石,天空學院外江海在交匯,鋪滿了陽光的大地上,數(shù)千名師生沉默而有力的舉起手,一片莊嚴。
在李氏的光輝熄滅之后,李天瀾成了整個黑暗世界最耀眼的年輕人,在場很多人甚至都沒有見過他,但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不是他的話,這一次的長島決戰(zhàn),也許就是另外一個結(jié)果。
那一日的星空下,場面著實太過復(fù)雜,如果沒有李天瀾的出現(xiàn),王天縱和誅天部隊出現(xiàn)又能如何?
王天縱會面對五位無敵境加上兩把兇兵的圍攻,其中還包括了那位神。
當時的決戰(zhàn)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鍵之處,在沒人知道神的實力有多么恐怖的情況下,神榜第一的王天縱出現(xiàn)在長島,會讓所有人如臨大敵的情況下本能的聯(lián)合起來。
五位無敵境,兩把兇兵,數(shù)位半步無敵,以及更多的驚雷境巔峰高手,王天縱就算有通天之能又如何自保?
如果沒有李天瀾,王天縱會如何,中洲會如何,北海王氏又會如何?
那種場面只要一想都會讓人頭皮發(fā)麻。
而同樣,李天瀾的功績同樣讓人震動。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拯救了中洲特戰(zhàn)系統(tǒng)的安穩(wěn)。
哪怕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結(jié)果。
他是英雄。
無法辯駁。
李拜天靜靜的看著石碑上李天瀾的名字,眼神中帶著困惑。
蜀山有劍意,劍意萬千。
蜀山四大劍主,更是純粹的劍客。
以李拜天的身份,他其實并不需要來到天空學院學習,更不會在看似巧合的必然中跟李天瀾分在同一個宿舍。
一切早有安排。
寧千城應(yīng)該也是如此,他跟李天瀾在一起,是因為東城無敵的命令。
而李拜天,則是受人所托,大師兄也知道這件事情,在詳細了解之后,最終還是默認了他和夜畫雨來到天空學院的事實。
那種刻意接近,可以結(jié)交的心態(tài)其實很微妙,但短暫的接觸之后,李拜天卻覺得李天瀾這人不錯。
他們曾經(jīng)在入學演習中一起對抗過劉家,一起共風雨。
在長島,當他得知自己和寧千城陷入險境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從長島趕往中京,一起共生死。
事到如今,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不長,但如何走在一起其實已經(jīng)不重要。
現(xiàn)在他們是兄弟,彼此認可,這就夠了。
寧千城的身體在人群中有些搖晃。
他現(xiàn)在的傷勢極重,充其量只能做到勉強下地行走而已,虞青煙在身邊攙扶著他,跟他一起看著石碑上那個令人心顫的名字。
虞青煙雙眼有些紅腫,似是哭過。
但寧千城卻一臉平靜。
他不相信李天瀾已經(jīng)死了。
盡管他就是死在自己眼前,被人一劍穿胸。
但秦微白當時的反應(yīng)似乎有些反常。
當時的戰(zhàn)場太過混亂,各種劍氣呼嘯在天地之間,所有的畫面似乎都時隱時現(xiàn),但不知為何,興許是他距離李天瀾并不算遠的原因,寧千城當時看到了全部。
很多話他沒有聽到,可他看到了秦微白的表現(xiàn)。
那一劍直接穿透了李天瀾的心臟,鮮血在星光下迸射出來。
那一刻的秦微白很平靜。
她像是早就預(yù)料到了這種事情,又或者說早就想到了會有那種結(jié)果。
他從圣徒懷中接過李天瀾的時候雙手在顫抖,但那卻并非驚恐,只是單純的心痛。
自始至終,他都不曾在秦微白身上感受到那種失去摯愛的絕望。
只是有種深入骨髓的愧疚和凄涼。
天都煉獄的人帶走了李天瀾的尸體。
那一刻,已經(jīng)重傷的寧千城隱約中看到了秦微白的轉(zhuǎn)身。
無比決然。
他很難理解李天瀾和秦微白之間的感情,但如果沒有將情緒雕刻進自己骨子里,血液里的深情,當她抱著李天瀾尸體的時候,便不會有那種眼神。
一切如果真的無法挽回的話,秦微白當時為何會如此決然的轉(zhuǎn)身,丟棄李天瀾的尸體?
寧千城想到了今天早上自己接到的那條短信。
短信來自于已經(jīng)好幾年不曾跟他聯(lián)系過的父親,如今因為東部戰(zhàn)區(qū)上百名燃火境精銳損失在長島,導致東部戰(zhàn)區(qū)實力大減,此時本應(yīng)該焦頭爛額的父親。
“大勢已經(jīng)明朗,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寧千城想著這條短信,轉(zhuǎn)身看了看身邊的李拜天:“你真的相信”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拜天就已經(jīng)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那名字真礙眼?!?
李拜天看著前方的石碑說道。
王月瞳同樣也在看著面前的石碑。
她的眼神恍惚而迷離,北海王氏小公主的驕傲開始一點一滴的褪下,當李華成將那個名字完全雕刻在石碑上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整個人輕輕的顫抖著,淚如雨下。
李天瀾出發(fā)之前那幾天里,王月瞳能夠感覺到他對自己的親昵以及偶爾流露出來的占有欲,兩人已經(jīng)睡在了一張床上,這一切都說明李天瀾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一個看起來似乎并不如何光彩的身份。
但王月瞳沒在乎過這個,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覺得沒有必要。
她真的很喜歡李天瀾,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愿意將自己完全的,徹底的交給他。
但王月瞳卻沒有想過未來。
或許偶爾會想過王氏和李氏的恩怨因為她和李天瀾的存在而慢慢消失,但幻想終歸只能是幻想。
她是北海王氏的小公主,身份尊貴。
但在豪門興衰,在中洲大勢面前,卻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王月瞳沒有想過未來,她只是喜歡李天瀾,想要和他在一起。
哪怕今后會分開,但至少曾經(jīng)擁有過。
看不到的未來就在眼前,她想那所謂的名分,何等可笑?
在一起過,沒有遺憾,也許就夠了。
王月瞳有些顫抖的手掌掏出了手機。
手機的通訊軟件上,是這幾個月來王月瞳給李天瀾發(fā)的消息,都是很瑣碎的小事,就像是喜歡纏著男朋友的小姑娘。
李天瀾一條都沒有回過。
在大勢之中謀東島,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跟北海王氏現(xiàn)在就起巨大沖突的情況下,李天瀾如何回復(fù)?
沒有回復(fù),今后也無法回復(fù)了。
王月瞳的眼眸愈發(fā)凄涼。
他無法想象那個狠心的男人在長島為了秦微白拔劍的那一刻是多么的決然。
也無法想象當劍光散盡之后的不舍與惆悵。
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她和他,真的沒有未來。
不是分離,而是死別。
喜歡不再是喜歡。
她看著石碑上逐漸模糊的名字。
直到這一刻,王月瞳才發(fā)覺,自己是真的愛上了那個男人。
可他卻已經(jīng)死去。
人群開始解散。
莊華陽陪同著李華成古行云等人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如今在中洲黑暗世界最令人敬畏的一對姐弟留在了原處,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石碑。
“他會如何?”
司徒滄月看著李天瀾的名字,突然問道。
“誰?”
劫的眼神很暗淡,他看著身邊一身白衣的姐姐,輕聲問道。
這個問題其實顯而易見。
但司徒滄月卻像是被自己的問題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