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開了盤口,一賠十,一時盛況空前,魯智深、劉唐、鮑旭這些老賭棍自然少不了,就連扈三娘的丫鬟、公孫勝的道童、吳用的書童都扛著大錠銀子趕來下注。
以前這三人從不踏進(jìn)賭場半步,扈三娘自詡是大家閨秀,公孫勝奉行道家的清靜無為,吳用秉承孔孟之道,都對賭博很反感。
這次,三人也坐不住了,畢竟裝逼換不來銀子,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不做是傻帽。
我把壓箱底的銀子全部押上,形勢一邊倒,都押宋大哥贏。
不知道哪個傻帽押宋大哥輸,押了一千金,真是腦袋被門擠了。
整個梁山泊只有一人未下注,朱武,這廝躲在一邊冷笑。
朱武冷笑準(zhǔn)沒好事,兄弟們誰也不愿意搭理他,嫌晦氣,寧聽夜貓子半夜叫,不聽朱武冷笑。
一個時辰過去了,眾人淡定自若。
兩個時辰過去了,眾人坐立不寧。
三個時辰過去了,眾人焦躁不安。
宋大哥跟徐寧從日初談到日中,從日中談到日落。
夕陽西下,宋大哥陰沉著臉走出來,無奈的搖了搖頭。
眾人猶如三伏天兜頭潑了一桶涼水,呆住了。
反應(yīng)過來后,一下子炸了窩,有破口大罵的,有哭爹喊娘的,有尋死覓活的。
我和李兗、劉二抱頭痛哭,這次三人賠的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
三人來到金沙灘,想投河,河邊人太多,沒擠進(jìn)去;又到樹林里,想上吊,結(jié)果樹都被人占了,有幾個兄弟為爭位置打的頭破血流,只好來到后山懸崖處。
下面是萬丈深淵,跳下去絕無生還的希望。
一個人自殺容易,一群人自殺很難,大家都有自殺的勇氣,但沒人希望死在別人前面。
三人站在懸崖邊,猶猶豫豫,你推我讓,誰都不想第一個見閻王。
最后,李兗提議,閉上眼睛,喊一二三,然后一起跳。
這個方法不錯,我和劉二同意,閉上眼睛,喊完一二三,我沒跳,睜開眼睛,李兗這廝也沒跳,劉二跳了。
劉二在半空中罵了一句“李兗,我日你姥姥!”
我問李兗為啥不跳,李兗轉(zhuǎn)過頭對我說,黑哥,我還有很多話憋在心里難受。
我說我們都是要死的人了,有啥話你就直接說吧。
李兗說:黑哥,以前我總說你長的板正,其實(shí),你長的真丑。
我說,美也好,丑也罷,死后不都得燒成一撮灰?咱不墨跡了,喊完一二三,一起跳吧。
這次我沒閉眼,剛喊完三,我抬起一腳,把他踹下去了。
娘的,我最討厭別人說我長的丑。
活著,需要勇氣;死,更需要勇氣。
我深吸一口氣,正準(zhǔn)備跳,戴宗趕來了,說不用跳了,宋大哥有令,所有輸?shù)你y子當(dāng)做獎金如數(shù)返給各位兄弟。
有時候,一剎那,生死兩重天。
上梁山后,我跟戴宗一向不合,經(jīng)?;ハ嗔R娘,他要是藏著死心,晚喊幾秒,我就算交代了,我一陣感動,忙不迭的道謝。
戴宗說,別謝,要不是你還欠我二十兩銀子沒還,我才懶得跑這么遠(yuǎn)救你。
哎!有時欠錢也是一種幸福!
原來押一千金賭宋大哥輸?shù)模撬吻唷?
山寨上下感激涕零,盛贊宋大哥仗義疏財,及時雨的稱號果然名不虛傳。
我想,若是再及時點(diǎn),劉二就不用跳崖了。
吳用專門召開會議,高度贊揚(yáng)了這次賭博,說這次賭博吸引賭資黃金一萬兩,極大的拉動了山寨經(jīng)濟(jì)發(fā)展,增長指數(shù)翻了幾十番,一天時間就完成了全年的任務(wù),是古今未有的奇跡。
山寨又給各位兄弟發(fā)了一萬兩的獎金,各位兄弟的收入水平也翻了幾十倍,已經(jīng)踏入大康生活。
反正說了一大堆,我也不懂,我感覺啥都沒變,輸了的銀子又發(fā)了下來,不多不少,怎么會拉動經(jīng)濟(jì)發(fā)展?我的銀子又還給我,收入怎么翻了上百倍?想不懂,可能是我太笨了。
宋大哥讓我把徐寧拉到亂墳崗給咔嚓了。
我憋了一肚子氣,這廝害的我差點(diǎn)跳崖,正想狠狠的多砍幾斧,朱武來了。
朱武說他要跟徐寧聊聊。
我想,聊就聊吧,宋大哥都忽悠不了的人,你還能忽悠出個景來?反正徐寧現(xiàn)在是案板上的魚,等著他的,只是清蒸還是油潑的區(qū)別。
朱武問徐寧為啥不愿意落草?
徐寧說他不愿意當(dāng)強(qiáng)盜。
朱武冷笑一聲說,當(dāng)今朝廷,人人都是強(qiáng)盜。
徐寧不解,我也很驚奇。
朱武說,朝堂上那些公卿大臣,個個肥頭大耳,卻不知憂國憂民,只會欺君誤國,貪污受賄,剝削百姓,難道不是強(qiáng)盜?
那些舉人秀才,呼朋引伴,把持衙門,吃了原告吃被告,歪曲法例,諂媚權(quán)勢,顛倒黑白,弄得人家破人亡,難道不是強(qiáng)盜?
那些公子哥,依仗父兄權(quán)勢,橫行鄉(xiāng)里,欺男霸女,巧取豪奪,百姓無處申冤,官府不敢盤問,難道不是強(qiáng)盜?
那些商人富賈,雖錦羅綢緞,但心如蛇蝎,囤壓居奇,克薄伙計,以次充好,以舊充新,大斗進(jìn)小斗出,難道不是強(qiáng)盜?
最后朱武說,既然處處是強(qiáng)盜,何不棲身水泊,留有用之身?
一席話,徐寧當(dāng)場愣住了,最后情愿納降。
宋大哥趴在屋梁上睡著了,呼嚕震天響。
我打心眼里佩服他,上萬兩的銀子,揮揮手,說不要就不要了,眼睛眨都沒眨。
我靠在窗欄上,月光從窗戶鉆進(jìn)來,很亮。
我琢磨著朱武白天的話,似乎有點(diǎn)道理,但具體哪里有道理,卻又想不明白。
我琢磨問題的時候,喜歡喝酒,就像軍師琢磨問題時喜歡搖扇子,魯智深琢磨問題時喜歡拿頭撞墻一樣。
喝了兩壇紹興女人紅,心中漸漸有些敞亮,對啊,那些王八蛋的確是他媽的強(qiáng)盜!
又喝了兩壇,又有些迷糊,為啥都是強(qiáng)盜,他們卻高高在山,人五人六,我們卻被逼的東躲西藏?為啥別人都拼死拼活的要加入他們,卻寧肯殺頭都不肯加入我們?
這么深奧的問題我一般不問宋大哥,問了也白問,他自從當(dāng)了頭領(lǐng)后,只知道喝酒應(yīng)酬,到處趕場,三句話離不了梁山大業(yè),沒勁!
我雖然笨,但有個優(yōu)點(diǎn),想不明白的問題就要問,為這習(xí)慣小時候沒少挨揍,有次我纏著母親問驢的老二為啥一會大,一會小,母親二話沒說,給了我一巴掌。還有一次,我問父親,為啥母親不在的時候,他總愛往隔壁王嬸家跑,回答我的,仍是一巴掌。
我提著壇酒,去找朱武。
梁山的夜晚很熱鬧,魯智深等人在賭博,武松在喝酒,林沖在練功,他也就這愛好了。